时常想起我们的老家,老家的老屋,老屋旁的几颗枣树。老家,于我来说,是个回不去的地方,只能当做一段回忆,轻轻地收藏在心底,偶尔才得以想起。
在城市里打拼也有五六年之久了,偶尔也也会回老家上个坟,祭拜一下逝去的先人们。然后匆匆忙忙赶回城市,又过起了紧张忙碌的,疲倦不堪的城市生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转眼间到了而立之间。我很少想起老家,因为家乡的亲人们都已不在,有的远嫁他乡,有的同我一样,来到城市谋生存,有的,再也回不来了。
一直以为,老家于我只是个出生的地方,生命的发源地,我度过童年的地方,除此,别无其他意义,想与不想,也实在没有什么影响。它会一直在那里,直到地老天荒;它会一直保持那般古朴的模样,直到海枯石烂。
一日傍晚,雨过天晴,出来夜跑。美丽的晚霞映红整个天际,天空中弥漫着一股暧昧的味道。跑着跑着,不知从何处飘来阵阵蛙鸣,连绵起伏,一声接着一声。哦,对了,大雨过后,尤其在傍晚,应该是青蛙们最活跃的时候。青蛙们成群结队,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我的老家,曾几何时,也有过这蛙的聚会。蛙声绵绵,我就枕着这阵阵的蛙声,聆听着,畅想着,然后沉沉地睡去。梦里仍旧听得到蛙的低语浅唱,蛙的欢乐悲伤。
北方鲜有那种气势如虹,壮美辽阔的河流。有的只是小小的,浅浅的水坑,一个成年人站在河中央也只是刚刚没过大腿根而已。然而就是这小小且浅浅的水坑,却是我童年生活中难以抹去的记忆。不愿想起,却并不意味着已经忘记,只不过是深深地埋在心底而已。
每逢开春,雨水充足,小小的水坑也变得饱满起来。远远望去,就像一块大大圆圆的翡翠安静地躺在大坑里。春天是万物复苏的季节,水坑也醒了,像是一个情绪高涨的青年,等候着心爱的女孩到来;也像是一个含苞待放的女儿,等待着少年郎的迎接。用不了多久,你去河边看吧,仔仔细细地看才行。呦,一个一个的小黑点是什么呀?那么小,圆溜溜的,带着小尾巴,畅游在河边。是呢,那就是小蝌蚪啊。你只在动画片里看到过小蝌蚪找妈妈吧?而我看到的小蝌蚪,却找不到妈妈,和一群一群的好伙伴们,等着时光的流逝,慢慢长出后腿,尾巴消失,变成一个和妈妈一样的小青蛙。
我常常拿着一个透明的玻璃杯,小心翼翼地将手伸到河边缘,用水杯用力一捞。一眨眼的功夫,几个黑溜溜的小家伙就跑到杯里来,欢快地游着,不知所以地开心雀跃着。
我的老家,还有数不清的枣树。枣子是那种圆头圆脑的,敌不过尖枣甜,但吃起来也是脆甜脆甜的。老家曾经的老屋十分低矮,几颗枣树就长在老屋的近旁。每逢秋收季节,我总能轻轻松松就爬上老屋的房顶,坐在房顶上将成熟的红透的枣子摘下来,一次吃个够。有时候吃的欢了,没了节制,会吃到胃发涨,好几天吃不下东西,胃里隐隐作痛。后来,家里富裕了起来。父亲为了建造五间大房,没有征得我的同意,便利利索索地把我的枣树砍倒。自那时候起,我就再也没有机会爬到屋顶上,痛痛快快地吃枣,忘乎所以地吃枣了。甚至有时候觉得,我再也吃不到那样甜的枣子了。事实上,以后的枣子还有很多很多,集市上,超市里的枣子个头巨大,我却再也没有什么心情去买去吃了。对于我来说,枣,就是要趴在树上,一面摘,一面吃个够吧!
老家还有我曾经的鸭鸭。鸭鸭,是一只鸭子,成年的母鸭,是我去世的舅爷给我留下的唯一的遗产。在法律的意义上,我们是一家人,法律规定他是我的什么人,我不清楚,我只知道他是奶奶的弟弟,我的舅爷。
鸭鸭曾经多次出现在我的日记本里。她只是一只普通的鸭子,与其他的鸭子没什么不同。我不清楚别人家的鸭子是怎样的,可是我的鸭鸭却极通人性。在我开心时,她会扑棱棱展开翅膀,仿佛替我开心一般;在我难过时,她就像一个温柔的朋友,低着眉,嗒着圆鼓鼓的眼,任凭我抚摸她光洁的翅膀。夏天天气好时,我常常用一根绳子拴在鸭鸭的脚丫上,带着她来到河边,把她轻轻地放进水里。水,就是她的天堂,我看见她缓缓地轻盈地游着,像一只白天鹅,那么优雅,那么悠闲。洗完澡之后的鸭鸭更白了,白的像一团雪,白的就像一个美人儿。
最难能可贵的是,鸭鸭每天给我下一个鸭蛋。[em]e400824[/em]她下蛋有专门的地方,换了地方是绝对不会把蛋生下来的。我有个癖好,总在鸭鸭下蛋的时候偷偷在一旁看着。等她下完蛋离开后,我就急不可耐地冲到鸭鸭的窝,拿起鸭蛋来,交给父亲。刚下的鸭蛋,握在手里,暖暖的,还有鸭鸭的体温。
那么好的鸭鸭,最终还是没能善始善终。鸭鸭的死让我难过了许久许久。有时候我会走到鸭鸭曾经下蛋的地方,仿佛她还在那里,卖力地为我下着蛋。
现在的我,可以吃烤鸭,可以吃咸鸭蛋,也可以吃炖鸭腿,却唯独看不得一只好好的鸭子当着我的面被杀掉。我不知道,是不是每只鸭子的宿命向来就是在盛年死去,给人以美味,给人以温饱。那么我的鸭鸭呢?她就那么简简单单地死了,我就那么把她简简单单地掩埋了。
老家还有我曾经的小咪,一只唯我是从的小公猫。当父亲提着手提袋向我走来,见得他将小小的头伸出口袋,张望着外面的世界。他不知道,面前的这个女孩将见证他一生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而这个小女孩也不会料到,许多年以后,这只小猫总是无端地闯入她的梦境,让她今生今世也无法忘怀。
小咪像鸭鸭一样,只是一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动物。然而对于我来说,他却是我童年里浓墨重彩的一笔,挥之不去。
我的小咪骁勇善战,每天清晨凉台的一颗一颗可怜的老鼠头见证了他敏捷的身手以及勇敢的性格。现在的猫儿们,衣食无忧,个个肥头大耳,早已忘却了自己的看家本领。而我的小咪就不同,他来到了广大的农村,绝不放过任何一个施展手脚的机会。我们俩曾一起合作,将一只误打误撞飞进我家屋里的小麻雀擒下,他拖着小麻雀钻到了床底下,不时发出呜呜的声响。小麻雀啊,小麻雀,但愿你不要怪我,希望你懂得,我对小咪的爱,你的成全我永生难以忘记。
小咪,也曾是个通人性的好伙伴。
小时候的我,顽劣异常,有事没事总喜欢爬到屋顶。新建的房屋房顶极高,我三下两下就着梯子就爬了上去。我常常喜欢在落日之前爬上去,坐下来,静静地望着远方的填空,看着一家一家升起的袅袅炊烟,也暂时逃离屋内的成年人的大战。过不了几时,就听见梯子噌噌作响。然后就有个小脑袋四处打探,看到我,便欢快地走过来,俯卧在我身边,同我一起看着远处。或许你不会相信,但是,就是这样一只小猫咪,陪着我,度过了难熬的童年,陪着我,看夕阳,看着一群一群鸟儿飞过。那些,对于他来说,都是美味佳肴啊,不过,只能想想罢了。
小咪早已过世多年,他同鸭鸭一样不能善始善终,终究没能陪我到老。他由于偷吃乡邻的肉和与,惨死在人类的棍棒之下。
猫,又有什么错呢?你何必同他当真呢?打死了他,当真就解决一切问题吗?你打死了他,同时也打碎了我的梦,乃至于这个梦要今生今世做下去,永不停歇……
我的老家,我的老屋,我的枣树,我的鸭鸭,还有我的小咪,感谢曾经有你,陪我度过艰难的岁月,让我在不懂事的年纪遇见最美好的你。
窗外,蛐蛐叫,蝉鸣,不知名的小虫碰撞玻璃声,这一夜,我该如何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