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杨苡先生讲述她在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的求学经历,反思一百年之后我们当代的教育。
杨苡先生就读于中西女校,全称是天津中西女子中学。中西的校园非常漂亮,设施也很齐备。在那个年代,学校图书馆里面中英文图书,还有化工、物理、生物的实验室,有手工图画专门的课室,还有排球、篮球、田径场等各种各样的场地,是名副其实的贵族学校。学费当然也是贵族标准,一个学期要八十多块钱。当时的物价一袋面粉两块钱,杨苡家里头一直是有用人的,月钱也就是两块钱。所以杨苡先生说:“现在有很多人喜欢拿这个学校的贵族说事,我一点都不否认,中西确实是一所贵族化的学校。”
在杨苡的校友里,就有顾维钧大使的女儿,有北洋政府国家元首、民国国务总理颜惠庆的女儿,还有交通总长的女儿等等这些。但杨苡先生后来在回忆的时候,并不是想要强调这些贵族之间的关系有多密切,在她看来,这一点都不重要,反而是通过她的回忆,我们可以得到一种启发,就是好的教育应该是什么样的。杨苡先生说:“现在的学生压力太大了,有做不完的作业,上学成了苦差事了。比起来我们当年上学真是轻松,从来没有感觉到学业,会是什么压力,会有什么吃苦的,我们都很高兴上学。在刚上学的那一阵,我不止一次,因为跟不上被留下补过课。”
学校是念书的地方,也是上规矩的地方。中西管得就更严,比如说特别注意仪表、举止、礼貌,吃饭的时候不许发出很大的声音,要添饭、加菜,不可以擅自离开座位,要摇饭桌脚上的一个小铃铛。学生的行走、站立、坐姿都是有要求的,下课的时候起身,不能让椅子发出很乱的声音。杨苡先生回忆说:我们教室里的椅子,就像是过去电影院里的那种,人一站起来,这个椅子就翻起来了,所以人在站起来的时候,要用手按着轻轻地站起来,这也是一种教养。所以杨苡先生后来去看电影,在散场的时候,那个电影院里噼里啪啦,椅子响成一片,她就觉得不习惯。
当时中西的课程的安排,也是非常丰富。比如在高一的时候,杨苡就上了一门课,叫作《文学与人生》,相当于英美的语文课。实际上就是英美文学,是美国的教材,有四大本,里面包括小说、戏剧、散文、诗歌,选的都是名作家的作品,莎士比亚当然是少不了的。所以杨苡就觉得,一下子打开了一个新的天地。她记得高一的时候,第一个读的就是《裘力斯凯撒》的片段。她在学校也会学数理化、学中文,而且中西还会教一些家政课程,比如说怎么穿衣服,怎么做面包、饼干、蛋糕,家里面应该如何收纳和整理。学校还特别重视话剧和表演,每个班都要排节目,要演出,邀请家长们到场观看,这样丰富的活动,带给学生们很多拓展,也带来很多难忘的快乐记忆。
杨苡说我们还上过一门心理课,大概也是一般中学里没有的,上课的时间虽然不长,我们都很喜欢这门课,因为新鲜好玩,我们就学到了下意识、潜意识、心理分析等等这些词儿。后来读《莎士比亚》,读西方的文学名著,里面就有很多的心理分析,她就会想到心理课上讲的那些知识。
在中西念书的十年,杨苡得到了飞速的成长,而且结交了许多一辈子的好朋友,这一点也带给我们很多的思考,学校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只有让学生在学校里获得快乐,才会带来真正正向的反馈。杨苡就从来不会觉得上学是一件苦差事,她会觉得学习就是一件能让人沉浸其中的事,她特别乐意学,喜欢学,甚至一辈子都觉得,钻研学问是一件有福气的事情,这对她的一生来讲非常的重要。
听后感言:
看到这一段,既让人无比羡慕,又心生许多感慨。
富家子弟可以上贵族学校,享受更好的教育资源,即使百年之后的现在,依然是我等平民无法想像、无法碰触的。
人,生而不平等,这是现实。有的人含着金汤匙出生,有的人一生悲苦。就像杨苡先生的哥哥杨宪益,人家也是生在富贵窝里公子哥儿,却绝不是大家想像中的纨绔子弟,而是满腹才华的大先生。
2015年的时候,台湾出了一本写杨宪益的书,书名就叫《他翻译了整个中国》。这句话一点也不夸张,因为杨宪益先生和夫人戴乃迭一起,翻译了无数的中国古典文学作品,比如说从《史记》到屈原的《离骚》,魏晋南北朝小说、唐代传奇、元代戏曲、清明小说,再到鲁迅的作品,包括当代的很多文艺作品。随便举个例子,《儒林外史》《老残游记》《牡丹亭》《唐宋诗歌文选》,还有《红楼梦》的英语版,这是西方世界最认可的《红楼梦》英译本之一。你就知道,这也太厉害了!
熟悉杨宪益先生的人都知道,他简直是个天才。他在翻译的时候,根本不是一边看书一边写下来,他就是拿一本中国古典名著,眼睛看着是中文,嘴里面可以直接说出英文,简直是神一般的存在。
杨宪益先生享寿94岁,他的妻子戴乃迭享寿80岁,你看,老天好像特别偏爱这些有天分的人。
可我也在想,杨苡和她的哥哥杨宪益之所以一辈子顺风顺水,是不是跟他们早期受到的教育是有关系的,包括家庭教育和学校教育。比如,他们虽然生活优渥,但需要遵守规矩,甚至有些是所谓的封建礼教。他们对学校的记忆好多都是快乐的记忆,完全不像现在的孩子,小小年纪就开始厌学。
作为一名普通教师,我们无力改变教育现状,却可以从一些小事做起。比如上文提到“学校是念书的地方,也是上规矩的地方”。
比如不说脏话,见到师长要问好,坐立行走要有板有眼,不乱丢垃圾,见到垃圾要捡起。而这些看似不起眼的规矩,才是国民的基本素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