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时间,在临睡之前,我总要望一望奶奶窗里的灯光。如果还亮着,我会流泪;如果已经灭了,我也会流泪。
从小我是跟着奶奶长大的,因为随着弟弟妹妹的相继到来,父母无暇同时照顾三个小孩,便把三岁的我放到奶奶家带。奶奶待我的好,也许用尽这世上的文字也说不完。及至上学之后,父母就把我接回家里住。说是回家,其实也不过是换了地方睡觉吧。因为奶奶家和我家相距不远,只隔了两丘水田,所以我一有空还是喜欢往奶奶家跑的,但是爸妈就是不让我住那边了,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我是十分不情愿和奶奶分开的。我习惯了奶奶的那间房,房里的那张床和床头的那盏灯。但是父母的命令我是不能违抗的,纵使在我心里对他们有万千的不满。我觉得他们实在是太专制,太残忍,太不懂小孩子的心了,但他们又太强大,让我无法抗拒。
我的新房间被安置在楼上,从那里正好可以看到奶奶的窗。从此,每天晚上我都会站在窗前看一看对面那小小的窗里透出来的昏黄的灯光。灯光是暗暗的,如果遇到有雾的天气,就更加看不清了,影影绰绰的,随着雾气的升腾而缓缓地摆动着,似乎在向我招手,问我为什么不到那里去了。
有时很迟了,那灯光也还在,仿佛是在等待一个归人,但无论等多久,她始终也不会出现;有时它又灭得很早,我就知道那房里的人因为没有人同她说笑,百无聊赖,所以早早睡去了。夏天的夜里,听到水田里无数的虫鸣和蛙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但奶奶肯定是一个人在怅然嗟叹。冬天下雪的夜里更是寂寞,而奶奶又是怕冷的,没有我这个“小火炉”给她暖被窝,她的手脚肯定一夜都是冰凉的。
我只恨这水田将我们分隔开了。有时候,我哭着喊着要去跟奶奶住,却又被父亲的一个巴掌打回了原型,乖乖上楼去了。小小的我始终无法越过这个鸿沟,反抗这些强权。
这样的日子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后来奶奶小窗里的灯光永远的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