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我说了这么多,你竟然不理解!”
理解是这个世界上,第一难的事情。
记得以前,每当老师问:“你懂了,会了吧?”
我都特别惊慌,“啊?懂了?什么才算懂啊?”
有一次,看一个新闻,说一个高中小女孩跳水自杀了,留下一封信:“你们都不理就不理解我!我活着也没意思了。”
当时,看到之后心情特别沉重,寻求理解竟然能让一个人放弃生命。
记得听台大一位老师回忆,当年牟宗三先生在上几百人大课时,默默坐着,不说一句话,大约十分钟之后,他长叹一声,“唉……”随后就离开教室,几百学生个个不知所措。我想他们这时才深切感受到什么才叫不理解吧。
那什么才是理解呢?
先看一副图像:
不要急着翻过来看,这个人是谁?是不是觉得特别陌生?感觉这张脸是不是很奇怪?
一旦翻过来,感觉那熟悉的面孔迅速映入眼帘,好像马上理解了这幅图。
只是做了一个颠倒,一个陌生的图像,立马让你熟悉起来。这中间发生了什么?
先来看一种绘画技术,“颠倒画”。即找一副图,先正面临摹,然后再倒过来临摹,对比看效果。你会发现倒过来看着画,效果好的惊人。我自己是绘画零基础,可是第一次按这个方法,也能画一个有模有样的画。
是不是觉得这个画还可以啊。
再举一个别人画的自画像,没有使用颠倒技术的和使用过的,可以对比一下。
使用前:
使用后:
(我可能要侵权了,向这幅画的主人致歉,请画主及时联系我!)
为什么?到底怎么回事?你肯定会问。
简单的解释,颠倒,让你大脑中固有的认知框架失效了,进而你能真正地观察一个东西。这样你才能画地逼真。
也就是说,你以前表面上是在看一件东西,但实际上你根本没在看,你只是按照固有的模式确认了一下。也就是“视而不见”。
“认知框架”是什么?
他有一些亲兄弟,比如:理论、模式、观念、符号系统、成见、形式、结构。
在你看一张脸时,你会下意识的期待:上面两个点(眼睛),下面一个点(嘴巴),一个倒三角,这是你固有的认知模式。一旦倒了过来,嘴巴在上,眼睛在下,成了正三角,你的脸部识别模式就失效了。你只能重新开始认识,没法走捷径了。
这就是你看爱因斯坦像会感到陌生的原因。
有这样一个实验:去打印店复印材料,但是发现排队的人很多,这时实验人员想去插队,他们准备三套说辞,看哪个能说动别人。
1、不好意思,我能先打印吗?
2、不好意思,我能先打印吗?因为我有材料要打。
3、不好意思,我能先打印吗?因为我时间很赶。
结果,只要说出“因为”这个词,别人更愿意让你先打印。人们根本不管“因为”后面到底说了什么。
这说明,我们通常只是按固定模式来判断和行动。所以,所谓的理解,其实就是看到了听到了,我想听的想看的。除此之外,我一概不能理解。
理解,就必须要领悟到事物背后的框架和模式。不然,就不算理解了。
你会马上问,框架哪里来的呢?
按照刚刚提到的例子,就连“看”都有模式都有框架,这种框架是自然赋予的,与生俱来的,可以称为“天性”,或消极说,是“漏洞”,因为我们可以利用这个来支配别人。
更重要的,框架与语言关系尤为密切。我们会为各种各样的事物进行命名,进而建立一个概念语言系统,简化对世界的认识和把握,同时也方便彼此交流。
最明显的例子就是猜谜游戏,如:
六月天里穿皮袄,不长痱子不长疱,坐在门口吐舌头,不忘站岗和放哨。
身受千刀万剐,层层衣服剥下,留得刀痕遍体,依然满头青发。
狗、棕榈,几个字就可以把上面一大堆话说清楚了,因为概念可以简化和激活认知。
所以,词语往往就代表一个框架。一个词,就能激活你的认知框架,进而把你带入一个设定好的世界。
我们来做一个小实验:
在十分钟之内,请你不要想“一只大象”,请注意力集中。
能做到吗?是不是不一会大象就出现了!
因为,大象这个词激活了你的认知,你越不去想,就越会想到。
你大概联想到一些常见的生活现象:
你告诉自己,不要生气,结果越来越生气。
你安慰自己,对某某事,我完全无所谓,结果你却更加耿耿于怀了。
老师警告小孩,你不要乱动,不要打扰别人,结果小孩更加乱动了。
学生下狠心,我再也不玩游戏了,结果转头又坐到电脑边玩起来了。
家长总是无奈地说:“你怎么老是跟我作对?我让你别动,你偏动;让你别吵,你偏吵;让你别看电视,你偏要看。”
那么好,青少年性教育,该不该做呢?
因为,本来小孩对这些还不懂也不去想,你主动教育他们,这无形就是在激活他们的想象,反而让他们心意不定起来。
当然,性教育,那些词语,那些图片,固然会激活小孩的性意识,但是这不是拒绝教育的理由。因为性意识,是自然开启的,你不用词语激活,它也会出现。在他们这个意识激活时,及时给予正确安全的性知识,是必要的。但是,过了这个青春期之后,则不应继续教育。因为如果再继续,会诱发本来已经沉睡的性意识,反而适得其反。
再看其他的词语激活现象。
试想下这句话:“某国严重损害了我国的利益。”
什么叫“国家利益”?这个词激活了我们什么认知框架呢?
很显然,激活了“人”这个概念框架。因为只有人才有利害问题。也就是说,这是把“国家”隐喻成了“人”。
本来陌生的国家,我们顿时感到亲切了。既然如此,我们才能说“爱国”,才能说“为祖国而自豪”。不然就无法理解了。
再如:
前一些天,一直下雨,一人说:“这天是不是漏啊?”
另一个说:“这老天爷怎么这么爱哭啊?”
第一人把天理解成一个大容器,第二个则把天理解成一个有感情的人。
进而可以想象,他们的思维方式应该也不同,第一个人应该更加客观理性,第二个则感性。
再如:
对生活的理解,有这么几个观点。
“人生必须要有方向感,不能迷失自我。”
“人生得活得有价值,不能虚过。”
“人生得精彩,不能默默无闻。”
不同观点,运用不同的词语来表达,我们来看下这几个关键词:
方向。什么情况下,方向才特别重要?当然是走路,或到某个地方,所以,这个词激活了一个关于“走路”的框架。
价值。什么情况下,才要谈价值。当然是生意和买卖时,这个东西价值几何,值多少钱?所以,这个词激活了我们“付出–收获”的认知框架。一旦生活,不如意,就会想是不是社会“亏欠”了我,或者会想是不是“自己还不够有努力,不够有价值”。这都是这个认知下的必然想法。
精彩。我们在看表演、放烟花时,才会想到精彩一次。精彩就是绚丽,就是展现,要能吸引人们的眼球和注意力。所以,才会有人拼命要出名,不惜突破做人的底线。
说了这么多,总结一下。
懂,与我们的知识和经验,是直接相关的。而知识一定是以“词语”的方式保存下来的。这些词语背后承载着能激活我们想象和感受的模式。
一旦我们能透过词语,直接捕捉到这些框架和隐喻,我们才能说,“我懂了”。
有门心理治疗技术,就是利用对“框架”的替换,转移,伸缩,进而来化解人们的心理疾病。
可见,人们受框架之束缚至深。但是如果没有框架,我们能理解什么?可能连生活也无法进行了。
人,就是这么弔诡。什么才叫懂了?从一种绘画技术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