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门背后的女孩:不是每一个女孩都天生会保护自己,中国的性教育太缺乏了


   我第一次见她,是在一个夏天,五月还是六月记不得了。反正潮汕地区那个时节大街小巷都是穿着背心卖荔枝的,红彤彤的,像落在世俗尘埃里的红宝石。她喜欢荔枝,这是认识她以后,她告诉我的第一件事,她说荔枝甜,难过的时候吃一颗心里就不痛了。

    那一天,她在祠堂门槛上坐着,穿着一条白色的裙子,胸前印着一个拿着棒棒糖的小女孩,我一看,和她长得还挺像,扎着两个小辫子,只不过她不像裙子上那个小女孩一样笑得像朵花一样,她不笑,只是盯着祠堂围墙外面的那条繁华的街道看,天色已经不晚了,来来往往,有卖菜的阿姨蹬着小三轮车,有卖烧烤给城市的夜归人的小贩慢慢在点着炉子里的碳,一股不浓的烟慢慢燃起来,然后那人再慢慢把抹着辣椒面,孜然粉的鸡翅,咸鱼拿出来摆上了,远处有和她差不多大的孩子,像一群群聒噪的小麻雀一样急匆匆地穿过人流,车辆,大概回去晚了又会被爸妈惩罚。她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好像有心事,但是眼神空洞又像是在发呆。这个城市一如既往,井井有条,街灯一盏一盏点亮起。和她对视了一眼以后,我也穿过祠堂旁边的青石巷离开了。

     后来,我几乎每天都能看到她坐在祠堂门槛上,望着那一扇通往外面世界的门,永远扎着两个小辫子,有时候编得光溜溜的,有时候编的乱蓬蓬的,简直在为难橡皮筋。很少情况下,大概是每月初一和十五,祠堂要为宗族的人使用,祭神祭祖的时候,门槛不再是她的地盘,她会到围墙边的青石板上坐着,那个地方是院子里一位耄耋之年的奶奶的,奶奶是历经过大风浪的人,是不争不抢的,很欢迎她,常常和她说些什么,大概是自己年轻时候做姑娘时候的事。但她很少回答,她喜欢用一根小棍子戳墙角的蚂蚁。她喜欢和蚂蚁玩儿,这,也是她告诉我的。

   我真正和她说上话是夏天快结束的时候,那时候潮汕的天气依然闷热得连蝉都懒得叫,我们还穿着小裙子,卖荔枝的小贩依然穿着背心。那一天她坐在墙边的青石板上,那位和蔼的奶奶不在,我本来像平常一样路过那里,手里提着买的蔬菜,像往常一样和她对视了一眼,然后离开了,但是回家以后发现自己忘记带钥匙了,两袋子蔬菜在我的手里勒出红印,没有地方可去的我又想起了她,于是折返回来了。当时我的年纪比她大不了多少,在她身边徘徊了一会儿,还是没好意思坐过去。

   她大概看出了我的窘迫。低声说到:“你,要,坐这里吗?”

   她的声音和她一样温柔,普通话很标准,听习惯了带着广东风味儿的普通话的我一下想到了她应该是南方女孩吧,于是脱口而出并且声音洪亮:“你是外地人?”

   她的眼神突然躲开了我,身体微微一怔。我意识到了我的话让她误会了,在那个时候确实有很多当地人对外地人有偏见,于是连忙解释道:“那个,你别误会,我不………”

   没等我说完她突然打断了我,笑着说:“你,手,疼吗?快放下吧!”那是我第一次见她笑,她笑起来右边有一个小酒窝,很好看,彼时一阵穿堂风吹过,风里还夹杂着这个城市常有的清蒸醋鱼的香味。夏天的风太让人喜欢了,就像她的笑一样。

   我害羞的点点头,把两袋子蔬菜放了过去,她往旁边挪了挪,我靠着她坐了下来。那是我第一次那么近距离观察她,她皮肤黑黑的,很瘦弱,手腕大概只比,只比刚种下去的树苗大一点点。

   我不好盯着她一直看,想着找个话题聊聊。

   还没等我开口,她突然很严肃的说:“你转过身去。”

   我一脸纳闷,但还是照做了,背着她能感觉她拨了拨我的头发,转过身看到她手里拿着两颗苍耳种子。

   “你知道这在我们那边叫什么吗?”她瞪着两个滴溜溜的大圆眼睛问我,那是我第一次看见她的眼睛里有光。

   我有一答一,配合道:“什么?”

   “叫惹子,意思是惹不起的东西,我们那边山上有很多,到了成熟的季节,男孩子会摘很多扔在女生的头上。”这好像是她感兴趣的话题,她很自信的像是一个懂植物的专家在给我开讲座,事实上,在我面前,她的确算是专家,我是对植物,对稻子,稗子,苍耳,木耳一窍不通的人。

  “那你被人扔过吗?”

  “很少,他们都是我的好朋友,所以很少欺负我。”她的言语之间有一种洋洋得意的感觉。

  “那你的朋友们呢?在哪里呀?”

  “他们,在老家,就是在很远很远的一个山上,他们应该在玩跳房子或者跳绳或者在石头下搬蚂蚁,露露找蚂蚁最厉害了。”说完她把看向我的脸转了过去,正好对着祠堂里的佛。手在青石板旁边扣着泥。

   “所以,你每天坐在这里是在想他们对吗?”

   “我在等我妈妈他们下班回家,他们不让我出去走出祠堂,他们说外面有车,很危险,我就在这儿等他们,我也不会说潮汕话,当然,也想他们,不过我妈说我在新小学考到第一名过年就带我回家,所以很快我就可以见到他们了,露露,小龙……“

   就这样,那天我们聊了很多,到外面卖烧烤的小摊前都人头攒动了,我才意识到该回家了。我提起两袋子菜,和她说完再见,我起身准备朝祠堂旁的小巷走了。

   “你明天还会忘记带钥匙吗?”

   我一笑,回头看了她一眼,她笑起来真可爱啊,还长着两颗小虎牙,像极了遗落人间的天使。

   “我明天不会忘记带钥匙了,我可没那么傻。”

   “哦,那拜拜。”她依然微笑着,但是总感觉和一秒前的笑容不一样,就像是往奶茶里面加了一勺辣椒。

  “但是,但是我明天还会到这儿来看蚂蚁,我也喜欢蚂蚁。”说完我摸了摸她软软的头。

   她站了起来,咧嘴笑着,和我挥手说再见。

    那一夜的月色很美,满天繁星,巷子里尽头那位爷爷养的小七也不吠,算得上夏天很完满的夜晚了。

     第二天下午,我很早就去了祠堂外的青石板等她,那位绣花的,喜欢自言自语的老奶奶又没有来,大概是知道了这个地方属于我和小丫头的新领地了吧,对了,我叫她小丫头,她太像一个乖乖的小丫头了。等了好一会儿,她终于蹦蹦跳跳从那条我来时候的小巷子蹦了出来,今天扎了双马尾,穿着一双粉红色的小皮鞋和粉红色的小裙子,像只小兔子一样,原来我们都住在这条巷子里。

    “你今天怎么这么晚才来呀?”

    “你先把眼睛闭上,把手伸出来。

     “干什么?神神秘秘的。”

     她在裙子兜里摸摸索索一会儿,放了几个麻麻癞癞的什么玩意儿,令人难受的触感让我差点扔了出去,我睁开眼睛,原来是岭南水果皇后---荔枝。

   “你喜欢吃荔枝吗?我没什么礼物带给你,但是这是我最喜欢吃的,很甜,每次吃到不好的心情都跑掉了。”

   她用小手爪挠挠头,我们相视而笑。坐在青石板上吃荔枝。

    那个夏天我们几乎每一天都在青石板下见面,她给我讲了很多故事,关于那座很远很远的山,关于她养的小狗——狮子,关于她的好朋友露露和小龙,关于她的梦想等等。而我则带教她说潮汕话,在夏天快结束的时候她已经会用广东话数贼(1),诺(2),撒(3),一直到100了。我也带她出去,走出那堵高墙,去街上,我们将早饭钱攒下来去烧烤叔叔哪里买一串烤鸡翅,一起吃,连签子上的最后一粒胡椒粉都吃干净。她也会教我在城郊的公园爬树,那种需要四五个高高大大的男人环抱才能抱住的树,她一跳就往上窜了,这一点我可不像她学广东话那么有天赋,学了好久也学不会,每次只能爬到四分之一处,她常常笑话我。我们常常因为吃烤鸡翅嘴角的油没有擦干净或者把衣服弄上灰了而回到家被责骂。但是并不感到难过也并不会哭,第二天同样偷偷溜出来,在青石板处见面。

   日 一天一天过去,快乐一天一天累积。我们约定好了,等我们攒够了钱,等春天到了,我就带她去看海去,捡贝壳去。

    在夏天结束的时候,街上卖荔枝的人少了很多,穿背心的爷爷也换上了短袖。小丫头过几天就要去新学堂了,我把阿姨送给我的印着ant字母的小背包趁着妈妈睡午觉的间隙拿了出来,像往常一样在祠堂门口等她。

  一个小时过去了,她还没有来,我想她应该家里有什么事耽误了吧。

  又一个小时过去了,那位奶奶来了,和我寒暄了几句,坐在青石板上做鞋垫。穿针引线手法娴熟。小丫头还是没有来。

   那天下午她没有出现,事实上,后来的那个秋天以及那个冬天,有很多个这样的下午,她都没有再从那条巷子里像个小白兔一样蹦出来。我常常路过哪里,总是不免要向祠堂门槛方向望一眼。

  有一次,绣花的那位奶奶问我:“那个丫头呢,咋莫见咯。”

  我只能摇摇头,摇摇头说:“母鸡啊(不知道),可能在学堂认识新朋友了吧。”

  叶黄了,秋天过完了;叶落了,冬天也快过完了


我将那个小背包挂在书房的墙上。快过年的时候,按照惯例,要给全家添置新衣服,那时候我们家还是请上好的裁缝来缝制,量体裁衣。我请裁缝师傅给那个背包也续了一节背的绳子。小丫头该长大了,绳子可能短了,背上就不好看了。

过年的气氛从腊月二十就开始了,家家户户挂上了灯笼,喜洋洋的。祠堂也请了新佛。

腊月二十三的时候,新衣服做好了,我同大人们去裁缝铺李师傅拿了新衣服。回家的路上还一边走一边拿着新衣服比划着长短,走过祠堂的时候我还是习惯性地抬头朝三点钟方向望了一眼。

“妈,你们先走吧!”

“你不回家去哪儿?”,母亲向来声音很大,吓了我一跳。

“我,我,我去……”我望着祠堂边的那个女孩,哆哆嗦嗦不知道编个什么理由搪塞过去。还好一道走的何阿姨替我解了围说:“丫头大了,让她去吧,可能是找好朋友玩儿去吧。”

母亲这才叮咛了几句让我早点回家的话,走了。

她坐在那里,像第一天我见她一样,盯着高墙外面的街道看。只是这一次,眼神恶狠狠地。还是看起来有心事。她已经不扎辫子了,扎着高高的马尾,这是学堂的标配。我慢慢靠近她,她好像没发现我似的。我小心翼翼的,怕惊扰了她,在我快到她身边的时候她突然说:“咱们买冰淇淋去吧!”

我一瞬间怔住了,她怎么可以做到若无其事?好像这一整个秋天和冬天的离开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可是在她站起来拉着我的手的时候,好像这个漫长而难熬的冬天真的只是一场春秋大梦。

寒冬时节,卖冰淇淋的地方屈指可数,我们拉着手走完了那个夏天常走的那条街道,终于买到了两支冰淇淋。回到祠堂里面,坐在青石板上享受这份久违的美味,但其实我在心里措辞了千万遍想问她,她去哪儿了,终于没开了口。

那个冰淇淋吃了好久,暮色渐渐沉了下来,终于她先开口说了:“我要回去了。”

“回去,回哪儿?回家?还是,那个很美很美的小山村。”

“对,回那个小山村。”

“为什么?”我几乎快捏碎了剩下的半个冰淇淋。

“山里比城市安全,山里有野兔,有蛇,但是他们有灵性,你不伤害它,它不会伤害你。城市不一样,城市有人,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危险。”

我真的想象不出,这是一个年仅11岁的女孩说的话。但是在随后,听完她的故事以后,我好像懂了。人的成长好像就是一瞬间的事。

“你知道吗?我以为外面那些叔叔和爸爸一样,都是会保护小孩子的。可是我错了,我认识一个叔叔,他好像不是这样的。我认识他就在夏天结束的时候。我一个人在家,哦,对,是以前的家,我以前的家就住在这条巷子转角的地方。就在七爷爷房子背后,经常能听到小七的叫声。我们家附近的邻居都是外省的,对门的何阿姨是重庆的。我第一天来这里她就喊我‘幺妹,幺妹’,他们家做的重庆菜很好吃,我去蹭过几次饭。隔壁是两个叔叔,他们是贵州的,我还不知道在哪里,远不远,但是据说他们那里也有大山,山里的长大的人心肠都不坏,所以我很喜欢他们。他们有两辆摩托车,很帅。但是他们平时白天都不在家,他们和我爸爸妈妈一样,在工厂上班,要晚上回来。那天我就一个人在家看电视,他们让我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把门关着,可是关着好黑,我不喜欢。我害怕墙上有蜘蛛掉下来,也害怕有鬼。我就把门打开了,那天阳光很好,门前的小水沟边长着的野菜在阳光下摇摆。我在床上看电视,一会儿坐着一会儿躺着。后来有一个叔叔路过了,他没有穿上衣,大概是因为热,胸前还有一撮毛,我差点没笑出声来。他皮肤黝黑黝黑的,又高又壮,看着和我爸爸年纪差不多。他朝屋里看了看。我出于礼貌从床上起来穿了鞋走到门边。他盯着我上下打量了一下,说:‘你一个人在家吗?’是广东话,我回答了说:‘不好意思啊,叔叔,我只会说普通话,广东话我还只会数数。 ’他听后又用普通话问了一遍。他咧着嘴笑着,阳光照在他的脸上,显得格外和蔼。我一五一十地回答了他的问题,包括我从哪里来,多少岁,爸爸妈妈在哪里上班等等。他夸奖了我,说我懂事儿,然后说:‘叔叔很喜欢和你聊天,我能进去坐坐吗。’一个人在家看电视的我本来就很无聊,就邀请他进来了,给他递了凳子,他笑眯眯地问了我好几次:‘爸爸妈妈要天黑了才下班是吧?’我都肯定地回答了他。然后我去给他倒水,就在我转身拿起水壶的时候,突然眼前一黑,我什么都看不见了,你知道吗?我什么都看不见。等我转过身,我已经被他抱住了,门被他关了,他的手死死地把我的手臂抓住,我一动也不能动,我只能往后退,他开始掀我的裙子。男生怎么能掀女生的裙子呢,他的老师没有教过他吗?我想反抗,可是我就像一只蚂蚁被一只猛虎掐着脖子,我动不了,他就像这样。”

说着他用手把我紧紧抓住,摇晃着我的手臂。即使她的脸庞那样可爱,我还是心里一惊,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真傻啊,我真傻,我竟然会觉得他的笑眯眯的眼神是温暖的。后来他想把我抱到床上去,他脱掉了我的裙子,我只能靠着仅有的力气往后退,我想喊,可是像被什么堵在嗓子上了,我大脑一片空白。可能是上天可怜我吧,让我退到了案板旁边,那时候我们家只有一间房子,所以做饭睡觉都在哪里。我靠到了那个桌子边,退不动了。你猜我摸到了什么,在桌子边有一把刀,是的,一把刀,锋利无比,我爸常常用它来剁肉丸子。我拿起了它,我的手在颤抖。我把刀背戳向了他大腿上面的部分。他应该感受到了,紧紧抓着我的手放松了不少。我努力挣脱,举起了刀。他还是笑眯眯的说: ‘不要害怕叔叔,叔叔对你好。’ 在黑暗里,我仿佛依然能看见他色眯眯的眼神在盯着我,像是要吃了我一般。我拿着刀冲了到了门边,打开了门,说了一句超越年纪的话:‘叔叔,请你自重,请你出去。’他大概是怕有人来,惹上麻烦,慢悠悠的走了出来。他一出来,我赶忙跑了进去,用最快的速度将门关上。我搬来了家中所有重的东西,将门堵住。然后躲进被子里。当时,我并没有哭,只是全身发抖,我不敢朝门边看,一看,我就能看到那个魔鬼还在房间里,在对我笑。大概过了半个小时,有一股热乎乎的东西滚到我的身上,我才发现,我流眼泪了,泪水就像决堤了一般,我抱着被子哭,你知道那一刻我有多想回家吗,我想回爷爷奶奶身边,可是我联系不上他们,我一个人也找不到,我只能抱着被子,抱着洋娃娃。如果,如果没有那把刀,没有那把刀怎么办。”

她平静地讲述着,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可我的眼泪止不住的流,我知道她的心里有一个大窟窿。我只能拉住她的手。

“我哭了好久好久,天快黑的时候,我才把裙子穿上,然后我妈敲门了,我吓了一跳,一股脑儿钻进被子里,不敢作声,也没去开门。她用钥匙打开,推门将堵门的东西推到了一地,我用被子擦了擦眼泪。‘你在爪子,我以为你没在家,敲门怎么不答应?这一堆东西是怎么回事,你搬到门口来干嘛?’我妈是典型的四川辣妹子,嗓门大,音调又高。我解释到:‘我,我在睡觉没听到,我怕睡觉的时候贼进来,就,就把东西搬到哪儿去了。’ 妈妈看看我,笑了笑说:‘大白天的,哪有那么多坏人。’他们谁也没发现我哭了。”

“后来,我就没再出去过,爸爸妈妈一走,我就把门锁的死死的,躲在被子里。可是这样我还是有好几次看见那个魔鬼了,他在我们的门边,透着那扇木门的缝隙盯着我看,我的眼睛只要看向门口就能看见他,和他对视。他一直笑,两个眼睛就像是猫的眼睛那么亮晶晶的。他站在阳光下,每一次都站在阳光下,我不敢看他,我只能躲在门背后的小床上,躲在黑暗里。你说,为什么,魔鬼能在阳光下站着,像向日葵,像大树,像卖糖炒板栗的爷爷一样沐浴着阳光呢,我只能藏在黑暗中保护自己呢?为什么呀。”

彼时,我的眼泪已经模糊了视线,夕阳沉入人间烟火气中,我甚至看不清外面那条街道卖烧烤的叔叔的脸了。我只想抱着她,紧紧抱着她,将我的温度全部给予她,将一整个冬天的寒冷驱逐。她望着天空,偶尔有几只麻雀划破天际。她告诉我,过几天她就要回去了。

我很舍不得她,但是我希望她回去,回到那个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小山村。至少哪里春天有七里香开满整片山坡;夏天有豆角,番茄吃;秋天有橘子压枝低;冬天有外婆在炉火旁讲故事。最重要的是,那里没有江湖,没有危险。

在她走之前的那几天,我们去吃了烤翅,不止一串,吃了冰淇淋,爬了树,还和那位绣花的老奶奶聊了天。对于那个夏天的开心的事和不开心的事,都没有再提起。临走的时候,我把那个小背包送给了她,她给我留了一封信:

等春天到了,一定要去看海,一定要去。一定要做站在阳光下的女孩。


迎春花开的时候,我真的去看了海,捡了贝壳,只是我再也没有联系到她。而,关于那个夏天的秘密,就像大海涌过来的浪花一样,退却了。

如果还能再见一面十一岁的她,我想说:“小丫头,你知道吗?如果有一个小偷想来偷一朵开的漂亮的向日葵,应该把小偷抓起来,不应该砌一堵墙把向日葵关起来。向日葵才是应该活在阳光下的,同世间所有一切美好的事物一样,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故事写到这里,我一直在纠结是就此结束还是继续。这样的开始和结局对于小丫头来说,可能还不算太糟,“我”的出现也算是小丫头至暗时刻中的一点亮光,照亮了门背后那个孤立无援的世界。可是,可是现实那是我敲敲键盘能改变的事,我也希望“我”能够真的存在在小丫头的世界里,可事实上我就是那个小丫头。如果能够再见一次十一岁的小丫头,我想说:“小丫头,谢谢你坚持住了,谢谢你在无数个午夜梦回的时刻痛哭流涕又在黎明破晓时分扬起了嘴角,谢谢你,十年过去了终于敢和那个梦魇对话,谢谢你在后来的日子里做了自己的那个“我”,自己的大姐姐。谢谢你保护住了自己,在那个夏日,即使你扬起了刀砍下去,我也不会怪你,因为,魔鬼应该在地狱,天使才应该站在光里。”


后记.我写文章一般不写后记,但这个故事是我亲身经历的故事。故事的细节写的很少,因为我真的不想去回忆。本来不打算写,但是最近看到了太多性侵儿童的事情。这样的话题每年都有,从红黄蓝到如今的星星事件,往往一瞬间占据头条,但事情过后,这样的事也只能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再无后文。我只想说一点个人的观点,这样的事情背后,有很严重的一个问题是中国教育领域对性教育的缺失。在我成长的年代,基本上不存在这个概念。现在二三线城市虽然中小学开通了生命教育课程,但是老师讲的很少,就连初中生物课程中谈到相关内容老师也会草草带过。中国人很避讳谈“性”。但是我们应该要想到,儿童并不是一生下来就会保护自己。父母老师小时候会教我们不要吃陌生人给的东西,不要跟陌生人讲话,你们教我们管住嘴,管住脚。可是为什么到会伤害身体的事情,你们却要让我们从教训中成长。另外一点是和朋友的交谈中我觉得很有意思的点,我们经常听父母告诉女儿,不要随随便便和陌生男人走,可是很少会有父母教育儿子说不要伤害女生。什么时候我们的社会变成了女孩子收到侵犯需要先想一想是不是自己着装太暴露了?关于这一点,我想,每个人都应该去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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