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祭司的眼眉猛然一皱，目光瞬间投注到他的身体上，萧易哇得一声吐出了一大口鲜血，整个九彩琉璃结界在此刻疯狂得颤抖起来。海女大惊失色，连忙全力维持结界，抵御这股可怕的威压。

　　“你说什么！”祭司冰冷的话语就像是刀一样在虚空之中回荡，萧易几乎可以肯定，只要自己再多说半句，这柄刀将会毫不留情得穿透自己的胸膛。

　　“呵……呵呵……哈哈哈哈！”

　　脑中的回忆如水一般的涌上心头。

　　夏天，永远是个充满着躁动与不安的季节。然而对萧易而言，却更是如此。昨日，他跟母亲大吵了一架，为何吵架，此刻倒也记不太清了。或许是这对母子之间的争吵真的是太过频繁了罢，若真要问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恐怕算来算去也就是父亲债台高筑抛弃了他们独自逃命之后吧。

　　在外面晃悠了一整夜，好不容易熬到了图书馆开门。他取来了一本书，泡上了一杯茶寻了处安静的角落坐下。原本这该是一个多么宁静的午后时光，却因为一个电话，让他不顾所有人惊异的目光，飞也似得冲出了图书馆。

　　“萧易，你都上哪儿去了。”看着满头大汗的萧易，刘老师冲上来就将他拉到了一旁，刘芸老师是他的班主任，与他住在同一个小区里，平日里也常与他母亲有来往。而他的目光此刻却是呆呆得落在那一片狼藉的家中。

　　萧易愣愣得问道：“这……这是怎么了，我妈呢，我妈呢？”

　　刘芸老师轻轻叹了口气：“当初你爸除了欠银行的钱以外，还向黑道上借了大量的水钱，不久前一群混子冲到你家里打砸了一番，还逼着你母亲将房子卖了还债，唉！”

　　“那我妈呢？我妈在哪儿？她受伤了吗？”萧易急切得问道。

　　刘芸指了指内屋：“她受了些惊吓，我本想着将她接到我家去暂避几日，可她坚持说要等你回来，说什么也不肯走。”

　　听到这儿，萧易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靠，我他妈的都做了些什么！我竟然将她一个人抛下。在她最无助的时候，她的丈夫抛弃了她，而我身为她的儿子却也弃她不顾，我都做了些什么！我都做了些什么啊！’

　　萧易痛苦得跪倒在地，抱着头呜呜得哭了起来。他很少这样哭泣，从小他便不喜欢流泪的感觉。他的父亲曾经告诉过他，眼泪是男人最无力的表现，可此刻，他却觉得，若现在他还流不出眼泪，那他自己当真是连人都算不上了。

　　刘芸轻轻抚摸着萧易的头：“孩子，难过就哭出来吧。”

　　萧易颤颤巍巍得站起身来，擦了擦眼泪，向内屋走去，他轻轻得敲了敲门，唤了声妈。没想到，门一下子就打开了，母亲从屋里冲了出来，一把抱住了萧易，萧易的手依旧还保持着那个敲门的姿式没有放下。

　　“萧易，是妈妈不好，都是妈妈的错，都是妈妈害了你，对不起，对不起。”

　　萧易怔怔得站在那儿，任由她紧紧得抱着他，哭泣、道歉。

　　刘芸轻轻叹了口气，这个家庭走到如今的地步，真的是苦了眼前的这对母子了。她缓步走到萧易的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照顾你妈妈，有什么事打老师的电话。”

　　萧易点了点头，看的出妈妈已经非常疲惫了，将她哄去睡了。看着满地的玻璃渣，香烟头，他无法想象在过去的几个小时里，妈妈都经历了些什么。心中这么想着，手头也是找来了扫帚准备先打扫一下。

　　“混蛋，这个仇，我一定要报。”心中苦闷，萧易忍不住低低得吼了一句。

　　“呵，报仇？我看，你还是先把你老子的债给还了吧。”一个粗哑的声音在门口响起，萧易抬头望去，三个穿着痞里痞气的中年人正在屋门口，一脸不屑得望着他。

　　他下意识得伸手想去将大门关上，结果那带头的家伙一步踏出，飞起一脚冲着他胸口就是狠狠的一记重踹：“昨天家里就一个娘们儿，兄弟几个也没法对她怎么样，今天可得让你吃些苦头。”

　　萧易努力得挪了挪身子，胸口憋闷得难受，那一脚踹的可是真够狠的。“你们这些混蛋，欠你们钱的，是他又不是我们，对付我们孤儿寡母算什么本事。”

　　另一个身材更粗壮的大汉快步上前，一把揪住萧易的衣襟将他生生拎了起来，一把揿在墙上“小杂种，你有种再说一遍。”

　　他萧易小从到大虽然不怎么爱说话，可这性子却是比谁都要硬，有的时候那股子狠劲儿上来，活脱脱像是一个疯子，若是起初要说还有些恐惧的话，当这小杂种三个字从那家伙口中说出时，便已经全然只剩下怒火了。不待对方反应，他一把抓住那大汉的手腕，虽然力气有限，可是尖锐的指甲却是死死得刺进了大汉的皮肉里。

　　大汉怒骂着将他往墙上摔打，他却是不管不顾，冲着大汉小腹就是一脚。要说打架，萧易他虽然没练过武，身子骨也不算壮实，可还真没有在谁手里吃过亏，真要惹火了他，谁也别想在他手里赚到便宜。

　　“来啊。”萧易伸手就从口袋中掏出一柄短匕首，自从家中变故后，他就猜到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于是早早得在外面买了一柄短匕首随身携带，可以说他随时都做好了与人拼命的准备“来啊，都别他妈怂啊。今天，老子这条命，换你们三条狗，谁也别想讨到好，来啊。”热血冲击着他的大脑，极度激动兴奋的情绪根本抑制不住，他甚至举着刀，开始一步一步向那三人靠近。

　　显然这份悍然无畏的气势也吓到了他们，三个人连连后退，口中却是依旧在骂骂咧咧的。

　　或许是外面的声音太大了，内屋的房间门开启，妈妈从里面走了出来，萧易下意识得回头去看她，可就在这一个瞬间，那大汉一下便扑到了他的面前，一巴掌就将他掀翻在地，手里的匕首也是掉到了一旁。

　　母亲被吓的惊叫连连，想要冲上来扶萧易，却被那之前的带头人一脚也踢翻在地。那人的力道显然是极大的，母亲就挨了这么一脚，已然是脸色苍白，痛苦得蜷起了身子。

　　“妈~！”萧易怒极，嘶声咆哮，想去抢地上的匕首，可此刻的局面哪里又还是他所能够掌控的，大汉一脚重重得跺在了他的手掌上。清脆的骨裂声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感传遍了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小杂种，还挺有狠劲儿，你再狠啊，你再凶一个给我看看。”大汉使劲得扯着萧易的头发，将他的头往地板上狠狠得砸着。

　　母亲在一旁着急得哇哇直哭，想要往萧里的方向爬去，却被另外两人拉在一旁。萧易不知道自己此刻是怎样一个模样，他只觉得他的眼睛火辣辣的疼，不对，准确的形容应该是发烫。看着他们一下一下得抽打着母亲的面颊，若是愤怒能够化作火焰，恐怕此刻这栋高楼早已化作火海。

　　滴哒，突然周围的一切好像都静止了下来。萧易努力得想抬起来头，却发现根本做不到。

　　“痛嘛！”一个冰冷的声音在萧易的心底响起，他感受到一股冰冷的感觉迅速得漫延向他的四肢百骸，就连那原本愤怒的情绪，在此刻也是一丝丝冷却下来“愤怒，确实可以给你带来许多，比如你此刻内心深处的那种勇气与意志。可你知道嘛弱者的愤怒是多么的卑微，他给你带来的只会是更多的屈辱。”

　　这是萧易第一次听到祭司的话语，也是祭司的灵魂碎片首次在宿主强烈的情绪波动下出现了短暂的觉醒。

　　“卑微……屈辱……！”萧易紧紧得握着双拳，牙齿咬得咯咯直响。

　　“没错，卑微，屈辱。”祭司重复着萧易说的话语，许久他悠悠开口道：“如果给你力量，如果你可以选择，如果……”

　　“我将不惜一切代价！”不待祭司将话说完，萧易已经将头抬了起来，他是认真的，如果可以选择，哪怕要他放弃自己的生命，他也会无义无反顾，脑海中反复得出现着母亲遭受到恶霸掌掴的场景，还有什么比自己家人遭到霸凌，却无可奈何更憋屈，更窝囊的事。

　　…………

　　一阵清风吹过，萧易头部的剧痛感瞬间减轻了很多。诺琪此刻已经戴上了象征着净世圣女的伽蓝龙玉，她轻轻得揉动着萧易的前额，一阵阵清凉的气息透过她的手掌导入萧易的灵台之中。

　　“谢谢。”萧易知道是诺琪唤醒了他，诺琪微微一笑，表示没什么，看到萧易的痛楚消散，她也收回了手掌。

　　远处的祭司依旧在望着萧易：“如果给你力量，如果你可以选择，如果……”

　　多么熟悉的话语，如今听起来好似魔鬼的诱惑一般“如果，你能够成为命运的掌控者，如果你爱的人不会因为你的无力守护而离去，你是否愿意放弃你的灵魂，成为无尽黑暗的宿主，成为万千守护的载体，以自我牺牲换取神所承诺给你的一切。”

　　萧易的眼神中透着一丝苍凉：“我……不愿意！”

　　刚才，祭司激发的了萧易灵魂最深处被封印的那个记忆，对于萧易而言最为刻骨铭心的一段过往。他想通过这种方式，来让萧易认识到自己的内心，回到他所既定的那条轨迹之上。

　　祭司眼神凛然一寒，他没想到萧易会如此回应他：“你想违背契约！”

　　“你竟与祭司大人签下了血契！”一旁的海女目瞪口呆得望着萧易，眼神中充满着难以置信。

　　自洪荒尹始，还从来没有人将血契与人族签订过，一来人族的肉身太过脆弱，二来就是人类的寿命太过短暂。如此，就算血契签订，灵体最多也就与宿主共生百年，百年时光对于他们这样的高端种族而言，真的是太过短暂了。

　　萧易伸手轻轻揉动着自己的太阳穴：“你的力量确实强大，甚至只要你愿意，可以轻松得毁掉这个世界。然而，你终究无法成为万物的主宰，无法成为真正的神。那个圆满的祭司萧易，早在万年前琉璃圣女陨落之时，便破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