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
这是一场昨天的伤痛。
早在1999年时,我的身体生了一场怪病,肚子总是气胀,时好时坏,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肚子更加胀的厉害。先前二尺三四的裤子早就提不上胯了,只好穿上宽松的松紧裤,整个腹部胀得像个水桶似的。期间也不停的“得病乱求医”,时间长达一年之多,县医院根本束手无策,也住过一段时间,后来在运城、太原医院也诊断过,检查一通后总没有明确的诊断结果。
有一位好心的大夫说不要瞎跑了,干脆上北京的大医院让人家瞧瞧去吧。经过准备家人陪我去了北京协和医院,这里应该没问题,能看出个所以然来吧?但事与愿违,在经过一番检查后,仍然是个大大的疑问,听医生讲彩超显示肚子里就像起了雾一样,超声波根本分辨不清症结在哪里?“全消化道造影”也做了,也无济,那位热心帮助我们的文水县老乡也是医院的医生,说可能我需要手术,还是回当地医院各方面比较方便一些。事后明白了小老百姓看病千万不要挤进这么高逼格的医院。带着失望的情绪我们告别了北京的亲戚回家了。
之后没几天便住进了晋中二院,直接入院的。病房内八个床位,最省钱的那种。在经过了一系列的检查后, 开始输液用药,纠正体内各种不正常指数。医生每天关注着手术条件的变化,好在我没有什么基础病。时间一天天走着,我苦熬着,从鼻孔中穿进的胃肠减压器导管已经有好几天了,现在是全禁食状态,就连分泌出的胃液也会被减压器吸出来。
本来安排我入院后的第五天手术,手术的全称叫:剖腹探查术。因为是在不知明病因的情况下打开肚子的,但到了第四天下午肚子就憋的实在受不了了,好像下一秒就要爆炸似的,见情况紧急,主治医师秦医生赶紧与科主任商讨调整手术顺序。护士们开始为我做术前准备。。。。我忍受着腹部剧烈疼痛,仍可以猴子般麻利的穿着“皇帝的新装′”跳到前来接我的手推车上,嘴里还嘟囔说:“赶紧走吧!赶紧走吧!”说完赶紧做深呼吸。现在哪里还顾忌在众人面前的羞不羞,待会儿是死是活还说不准呢?我这短暂的滑稽表演让病房里的人哭笑不得,此时我们都是天涯沦落人,心,各有各的痛楚。
我被手推车推进了手术室,家属照规矩在手术室外止步。此时父亲已经签了两三回字了。
进入手术室我连滚带爬的挪到冰凉的手术台上,护士让我先躺下,我继续忍受剧痛同时配合医护人员的各种指令。又痛又冷的身体上被盖了一层好像是被罩一样的东西,顿感少许温暖,鸡皮疙瘩慢慢消失。
首先来到我头部的应该是麻醉师,她问我姓名啦年龄啦什么的,来检测我的神智状态。随后给我头部带了一个呼吸面罩,让我自然的呼吸,也不知吸了多久,但我知道那是麻醉药。我的五官还努力的接受着所有的感官信息。当麻醉师又在问我些什么时,我只有微微点头的份了,视线已逐渐模糊。此时的思维还在,我电光火石般的回忆起从前的一幕幕美好时刻……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就突然想起了这些? 可能是只有人在死亡逼近的时候才会想起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各种事情。又少许,我听到秦医生的说话声:“好了没有,可以开始了吗?”应该是在与麻醉师在沟通,下一秒就是术前的最后感觉了,只觉得有东西从腹部慢慢的滑了下去,也不知道是激光刀还是手术刀?再后大脑就断片了。
手术室外家人焦急又无奈的等待着。术后听姐夫说起他们在手术室外等待的过程。我是被下午两点半推进手术室的,在进去估计一个半小时左右,主刀的秦医生从手术室走出来要求我父亲再签一回字,因为对我此次手术的预期评估没有相对策略,说打开(腹腔)以后里面的情况比较复杂,肠道有两处堵的地方,需要一次性把病变的肠道全部切除,可能有二尺多长,关键是切除病变后的肠道吻合时有一定挑战性,他们之前没有做过这么大差幅的吻合,术后恢复可能存在一定意外风险,同意手术方案请签字,父亲能有什么异议,只能凭着运气来赌一把了。
秦医生的出现把我的家人吓了个半死。当手术室内再次走出人来时,助理医师用塑料袋装着我血呼呼的肠子,让家属赶紧送到病检科去,父亲有晕血的毛病,差点晕坐在走廊的椅子上。
我在手术台上继续被医生“修检”……
此时我苏醒了,准确地说是被阵阵的剧痛疼醒的,麻药的有效时间与医生的手术之间可能差了那么一点点,但就是这么一点点的出入让我品尝到了什么叫真正的痛!!!是在缝表皮的时候麻药逐渐失去了对我疼痛神经的抑制作用,而人的表皮又是对疼痛最敏感的,医生的铁钩针每钩穿腹部表皮的一刹那,疼痛至极。这段时间对医生们来说可能只是一小会,但对于我来说却是相当漫长,我使劲的挣扎着,但此时的身体被牢牢的固定在手术台上,固定点有:头部、左右臂手腕处、大臂、胸部、大腿、小腿。可能医生是为了精确操作而必须做到的工作。疼的想吼,嘴巴上却罩着氧气面罩,吼不出声的;疼的想往回缩腿,更做不到,只能用我脚部的“表演”来向医生护士们汇报他们的战斗情况,针头每钩一针我的脚面便使劲的向前崩到最大程度,就像是在练芭蕾舞;我的两只手紧紧地握成拳头并在抖动着。疼痛的神经汇集于脑部,大脑做出了应有的指示,它把泪水的闸门打开了,热泪在我眼眶里囤积满之后,被又涌出的泪水挤向了两鬓,凉凉的一直滑进耳朵里,就这样一直流,一直流,直到手术完毕。
当我感觉有一张大的胶布贴在我的腹部时,心想总算好了,并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耳听的有个男人的声音在说:这家伙骨头真硬。应该是在表扬我吧?经过这次疼痛之后,我以后所有的痛在它面前不值一提,好像是被免疫过了。当全身的绑带解除后,我像一团烂泥,烂泥一样躺在手术台上,又听见有人叫我的名字,我微微点了一下头,她让我抬抬胳膊,我意识很清醒,照做了,但右胳膊仅仅抬起一点点,便掉落下去,真的是连根鸡毛都拿不起了。医生们合力把我抬到手推车上,就这样迷迷糊糊的被转移至重症监护室。家人说我是晚上八点才从手术室出来的。
在重症监护室我几乎是睡着度过了三天三夜,只偶尔睁眼看了一下守护在一旁的父亲。术后第四天转移至普通病房。在被众人从手推车上抬到病床上的那一瞬间,我眼中看到了两条黑蛇一样的东西从我身体边腾空飞走了,飞向的窗户的方向,至今我也搞不懂那是一种什么样的预兆?是神物搭救还是另有玄机,无从解释。
第一次换药时我发现了我腹部长长的刀口,总共11针。右边还埋进两根医用的胶管引流腹中残余的血水。术后的过程也不是一帆风顺,遭受了很大的痛苦,但我都一步一步挺过来了。同病房有两位术后没有那么幸运,责任怪谁咱也不敢枉下定论,只是觉得我与我的家人表现得超好,我的思想一直就是积极乐观的一面,可能这也是催生自我修复系统的一个原因吧,我与家人都严格执行医生的每一条嘱托,医生还半开玩笑的跟我说:医生只会救命,保命还要靠自己。术后14天我腹部的缝合线仍有一部分没有被拆掉,但可以出院了,是父亲与医生们的共同努力,才让我有了重生的机会,成为无法忘却的记忆。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场手术做的太迟了?术后在家中又打了两个月的免疫癌细胞药,特贵,应该是医生为了预防为主而做出的周全之策。
生活中每天都有那么多虐心的事,但这次我就是这部虐心戏的主演,或许每个人背后都有他千疮百孔的疤痕,只是不提罢了。人生无论哪个阶段,或豆蔻年华抑或耄耋之年,活着,就要勇敢面对一切伤痛。
那条手术留下的刀疤仍在我肚子上趴着,但生活每天都有新的开始,余生,无论坦途与沟壑,我都将笑容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