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澄录》【44.1】-【44.25】 节
《陆澄录》是王阳明思想的重要组成部分,通过这篇散文,表达了他对心学、道德修养以及人生哲学的深刻理解。陆澄,字原静,又字清伯,是湖之归安人(今浙江吴兴),进士出身,官至刑部主事。王阳明对他的学生陆澄寄予厚望,认为陆澄能够继承和发扬心学。黄宗羲对陆澄所记的先生语录给予了高度评价,显示了陆澄对阳明学说的深刻理解。
在《陆澄录》中,王阳明讨论了诸多哲学和道德问题,包括如何立志、主一的功夫、以及如何处理与朋友之间的关系等。他强调了立志的重要性,认为立志就是念念不忘存天理,通过不断的实践和修养,心自然会在天理上凝聚。此外,他还提到了如何处理与朋友之间的关系,认为彼此谦让会受益,而彼此攀比则只能受损。
王阳明的思想深受儒家思想的影响,他强调人性之善,认为天下无不可化之人,主张通过修身正德、以德感化天下人。他的这些思想在《陆澄录》中得到了充分的体现,展现了他作为一位思想家和文学家的深刻洞察力和人文关怀。
陆澄对于阳明先生非常重要,因为徐爱去世后,阳明先生曾经希望把陆澄作为自己最重要的传人,因而对于陆澄的回答比较细致。《致良知》书里有一篇文章叫《与陆原静书》这篇文章比较难,我们没有学,我们就通过陆澄录来走进阳明先生和他弟子的对话。看看我们的问题是不是在五百年前已经提出来。
【44.1】原文:
陆澄问:“主一之功,如读书,则一心在读书上;接客,则一心在接客上,可以为主一乎?”
先生曰:“好色,则一心在好色上;好货则一心在好货上,可以为主一乎?是所谓逐物,非主一也。主一是专主一个天理。”
【44.1】解析:
陆澄问:“什么才算是主一的功夫?比如,读书就一心在读书上用功夫,接客就一心在接客上用功夫,这能否称为主一呢?”
先生答说:“迷恋美色就一心在美色上用功夫,贪爱财物就一心在财物上用功夫,这能称主一吗?这只叫逐物,不叫主一。主一,就是一心只在天理上。”
专心致志地做一件事并非主一,溺在“事”上,是逐物,而非主一。做任何事都依良知而行,方是主一。是通过做事情,来抵达自己的良知,以自己的良知致于事事物物,使事事物物皆得其理就叫主一。
逐物,是在事上空忙;主一,是在心上用功。
【44.2】原文:
问立志。
先生曰:“只念念要存天理,即是立志。能不忘乎此,久则自然心中凝聚,犹道家所谓‘结圣胎’也。此天理之念常存,驯至于美大圣神,亦只从此一念存养扩充去耳。”
【44.2】解析:
陆澄询问关于立志的问题。
先生说:“立志就是时刻不忘存天理。能够不把存天理忘记了,久而久之心自然就会凝聚天理,就像道家所说的‘结圣胎’。存天理的念想时常记挂在心里,逐步达到精美、宏大、神圣的境界,就是不断保存这一意念并发扬开来的结果。”
志向决定了一个人前进的方向和高度。男儿有志,志在天下事。只有以天下事为志,才是真正的立志。志于心中立,心在理中存,心不离天理,其志大、其心旷、其意坚,其愿必成。
念念念,一念出就是行,如果念念致达良知,念念以自己的良知而行,那么念念存自己的天理,那你就是在立志了,念念念就呈现了我们的人生轨迹,每一念出来就决定了自己的命运,就是命运的呈现。
念是心的呈现。美大圣神是良知妙用的状态。
天理即良知,存天理即致良知。
【44.3】原文:
日间功夫,觉纷扰,则静坐;觉懒看书,则且看书。是亦因病而药。
【44.3】解析:
先生说:“白天学习,觉得烦扰,就学习静坐;觉得懒于看书,就去看书。这也是对症下药。”
平常修身养性的工夫,如果觉得烦扰,不妨就静坐;如果觉得精神疲懒,不想看书,则偏要去看书,这也是对症下药。
宋代大儒朱熹主张:“半日静坐,半日读书。”并坚信:如此三年,无有不进者,尝验之一两月便不同,学者不做此功夫,虚过一生殊可惜。越是艰难处,越是修心时。在这个充满喧哗和浮躁的时代里,愿你我都能做静心读书之人。
阳明先生这里说的是因病发药,我们的良知本没病,所以我们不能一直这样有了病再治,不能这样,不要让问题发生,而要事先用明心净心的功夫事先克己,而非等问题出现后再去对治。阳明先生讲防于未萌之先,克于防萌之际,这里叫克于防萌之际。不能等问题出来才去克。
【44.4】原文:处朋友,务相下则得益,相上则损。
【44.4】解析:与朋友相处,务必要有低调谦虚的姿态,才能得益,反之则受损。
处下才叫上,处下,实为贵,越相下越得益。压过他人,实为贱。托起、撑起别人为贵。《易经》就是这样表达的。
【44.5】原文:
此是汝一生大病根。譬如方丈地内,种此一大树,雨露之滋,土脉之力,只滋养得这个大根;四傍纵要种些嘉谷,上面被此树叶遮覆,下面被此树根盘结,如何生长得成?须用伐去此树,纤根勿留,方可种植嘉种。不然,任汝耕耘培壅,只是滋养得此根。
【44.5】解析:
这正是你人生中最大的缺点。打个比方吧。在一块一丈见方的地里种一棵大树,雨露的滋润,土地的肥沃,只能对这棵树的根供给营养。若在树的周围栽种一些优良的谷物,可上有树叶遮住陽光,下被树根盘结,缺乏营养,它又怎能生长成熟?所以只有砍掉这棵树,连须根也不留,才能种植优良谷物。否则,任你如何耕耘栽培,也只是滋养大树的根。
先生棒喝孟源好为人师的毛病、好名,教导他要处“谦”位。能做成事情的企业家都处“谦”位。
【44.6】原文:
问:“后世著述之多,恐亦有乱正学”。
先生曰:“人心天理浑然。圣贤笔之书,如写真传神。不过示人以形状大略,使之因此而讨求其真耳。其精神意气,言笑动止,固有所不能传也。后世著述,是又将圣人所画,摹仿誊写,而妄自分析加增,以逞其技。其失真愈远矣”。
【44.6】解析:
陆澄说:“世上著述纷繁,大概只会破坏孔孟圣学吧!”
先生说:“人心天理俨然一体。圣人把它著成书,仿佛写真传神,只是告诉人们一个总的轮廓,使人们依据轮廓而进一步探求真谛。圣人的精神气质,言谈举止,本来是不能言传的。世上的诸多著作,只是将圣人所画的轮廓再摹仿誊写一次,并妄自解析,添枝加叶,借以炫耀才华,与圣人的真精神背道而驰。”
圣贤所说的每个文字,都是他心的呈现,所以要读原文,体会圣贤心法。 学习圣贤思想不要去看解读,只读原文,最重要是要知行合一去践行。不要以自己之昏昏,使人之昭昭,这是很麻烦的事。
【44.7】原文:
问:“圣人应变不穷,莫亦是预先讲求否”?
先生曰:“如何讲求得许多?圣人之心如明镜。只是一个明,则随感而应,无物不照。未有已往之形尚在,未照之形先具者。若后世所讲,却是如此。是以与圣人之学大背。周公制礼作乐,以文天下。皆圣人所能为。尧舜何不尽为之,而待于周公?孔子删述六经,以诏万世,亦圣人所能为。周公何不先为之,而有待于孔子?是知圣人遇此时,方有此事。只怕镜不明。不怕物来不能照。讲求事变,亦是照时事。然学者却须先有个明的工夫。学者惟患此心之未能明,不患事变之不能尽”。(善、恶)日:“然则所谓‘冲漠无朕,而万象森然已具’者,其言何如”?
日:“是说本自好。只不善看,亦便有病痛”。 “
【44.7】解析:
陆澄问:“圣人能应变无穷,莫非事先研究谋划过。”
先生说:“圣人哪有精力顾及许多?圣人的心犹如明镜,由于这个明,使它感而必应,无物不照。过去所照物影已不复存在,未照的不可能预先具备。若如后人所说的那样,圣人对什么都事先研究过了,这与圣人的学说大相背离了。周公旦制礼作乐惠及天下,是圣人所能做到的,为什么尧舜不全部做了而非要等到周公呢?孔子修订六经教育万世,也是圣人所能做到的,为什么周公不先做了而非要等到孔子呢?可见,所谓圣人的光辉事业,乃是碰到特定的历史条件才有的。只怕镜子不明亮,不怕有物不能照。学者研究时事变化,与镜子照物的道理是相同的,但学者须有一个‘明’的功夫。对于学者来说,不怕不能穷究事物的变化,只怕己心不能明。”
陆澄说:“既然如此,程颐先生说的‘冲漠无朕,而万象森然已具’,这句话对吗?”
先生说:“这句话本来说得很好,只是颇让人费解,于是便有了问题。”
所谓心生万法,是圣人的心如明镜,只是一个明,随感而应,无物不照。在我们心上去明德时候,将来会应变无穷,让自己的良知空空荡荡,让自己这颗心空空灵灵,让自己不要事先着于一些东西,这样你就能够不断地动而愈出,所以只怕镜不明,不怕物来不能照。学者惟患此心之未能明,不患事变之不能尽。我们要沉下心,沉住气,敢于在心上用功,损去不明和贪欲,建设自己心灵品质。问题会消失的。
【44.8】原文:
“义理无定在,无穷尽。吾与子言,不可以少有所得而遂谓止此也。再言之十年,二十年,五十年,未有止也”。
他日又曰:“圣如尧舜,然尧舜之上善无尽;恶如桀纣,然桀纣之下恶无尽。使桀纣未死,恶宁止此乎?使善有尽时,文王何以‘望道而未之见’”?
【44.8】解析:
”义理不会有固定不变的所在,它根本无法穷尽。所以我跟你讲学,你稍有收获,就停滞不前,是不对的。即使再学习十年、二十年,以至五十年,也不能停止。“
一天,先生又说:“尧、舜二帝已经十分圣明了,但在尧舜之上,善还没有穷尽;恶人最多做到桀纣了,但在桀纣之下,还有无穷无尽的恶。而且即使桀纣还未死,残恶在他们这儿就到了尽头了吗?假如善会有穷尽之时,周文王何会感叹道‘始终追求天理却依旧没有遇到过天理’呢?”
每个人心中既住着一个尧舜【yáo shùn】,也住着一个桀纣【jié zhòu】,问题的本质,其实就是小我在作怪;对治问题的根本,就是在心上去除桀纣之恶。不能笑话别人,轻人就有无量无边罪,因为人人都有一颗无尽宝藏的心。一念转了就可变成好人,轻人的时候就把别人给葬送了,自己不明才会轻人。
【44.9】原文:
(静亦定,动亦定) 问:“静时亦觉意思好。才遇事,便不同。如何”?
先生曰:“是徒知养静,而不用克已工夫也。如此临事便要倾倒。人须在事上磨,方立得住,方能静亦定,动亦定”。
【44.9】解析:
陆澄问:“安静时我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好,一旦碰到事情,就不是那么回事了,这是什么缘故?”
先生说:“这是因为你只知在静中涵养,却没有下克己功夫。如此碰到事倩,脚跟势必站不稳。人应该在事情上磨炼自己,才能立足沉稳,才能达到‘静亦定,动亦定’的境界。”
循理之谓静,从欲之谓动。真正的定,是指心定。道由心悟企靠坐也。
【44.10】原文:
问:上达功夫。
先生曰:“后儒教人,才涉精微,便谓‘上达’未当学,且说 ‘下学’,是分‘下学’、‘上达’为二也。夫目可得见,耳可得闻,口可得言,心可得思者,皆‘下学’也。目不可得见、耳不可得闻、口不可得言、心不可得思者,‘上达’也。如木之栽培灌溉,是‘下学’也;至于日夜之所息,条达畅茂,乃是‘上达’。人安能预其力哉?故凡可用功、可告语者皆‘下学’,‘上达’只在‘下学’里。凡圣人所说,虽极精微,俱是‘下学’。学者只从‘下学’里用功,自然‘上达’去,不必别寻个‘上达’的功夫。”
【44.10】解析:
陆澄向先生请教“参司天理”的功夫。
先生说:“后儒教人,初涉精细微妙处,便说是上达而不便学,而只去讲下学。如此一来,就把下学和上达一分为二了。凡是眼睛能看到的,耳朵能听到的,口中能讲的,心中能想的,都是下学;眼睛不能看的,耳朵不能听的,口中不能讲的,心中不能想的,就是上达。比如,栽培一棵树,灌溉是下学,树木昼夜生长,枝繁叶茂就是上达。人怎能在上达方面加以干预呢?因此,只要是可以下功夫,可以言说的,都是下学。上述包含在下学里。大凡圣人之说,虽精细入微,也都为下学。学者只需从下学上用功,自然可以上达,不必另寻求得上达的途径。”
【44.11】原文:
问:“‘惟精惟一’是如何用功?”
先生曰:“‘惟一’是‘惟精’主意,‘惟精’是‘惟一’功夫,非‘惟精’之外复有‘惟一’也。‘精’字从米,姑以米譬之:要得此米纯然洁白,便是‘惟一’意;然非加舂簸筛拣‘惟精’之功,则不能纯然洁白也。舂簸筛拣是‘惟精’之功,然亦不过要此米到纯然洁白而已。博学、审问、慎思、明辨、笃行者,皆所以为‘惟精’而求‘惟一’也。他如‘博文’者,即‘约礼’之功,‘格物致知’者即‘诚意’之功,‘道问学’即‘尊德性’之功,‘明善’即‘诚身’之功。无二说也。”
【44.11】解析:
陆澄问:“如何在‘惟精’、‘惟一’上下工夫?”
先生说:“‘惟一’是‘惟精’的目的,‘惟精’是‘惟一’的功夫,‘惟一’并不是在‘惟精’之外的。‘精’的部首为‘米’,就用米来作比喻!‘惟一’是要让大米纯净洁白。但如果稻谷不经过舂簸筛拣【chōng bǒ shāi jiǎn)】这些‘惟精’的工夫,米就不可能纯净洁白。其目的也不过是为了让米纯净洁白。博学、审问、慎思、明辨、笃行,都是为了获得‘惟一’而进行的‘惟精’功夫。其他的比如,‘博文’是‘约礼’的功夫,‘格物致知’是‘诚意’的功夫,‘道问学’是‘尊德性’的功夫,‘明善’是‘诚身’的功夫,除此而外别无解释。”
【44.12】原文:知者行之始,行者知之成。圣学只一个功夫,知行不可分作两事。
【44.12】解析:知是行的开始,行是知的完成。圣学只一个功夫,知和行不可以分开为两件事。
【44.13】原文:漆雕开曰:‘吾斯之未能信。’夫子说之。子路使子羔为费宰,子曰:‘贼夫人之子。’“曾点言志,夫子许之。圣人之意可见矣。”
【44.13】解析:“漆雕开说:‘吾斯之未能信’,孔子听后十分满意。子路指使子羔做费城的邑宰,孔子认为是害人子弟。曾点谈论自己的志向,得到孔子的称赞,圣人之意一目了然啊!”
【44.14】原文:
问:“宁静存心时,可为‘未发之中’否?”
先生曰:“今人存心,只定得气。当其宁静时,亦只是气宁静,不可以为‘未发之中’。”
曰:“‘未’便是‘中’,莫亦是求‘中’功夫?”
曰:“只要去人欲、存天理,方是功夫。静时念念去人欲、存天理,动时念念去人欲、存天理,不管宁静不宁静。若靠那宁静,不惟渐有喜静厌动之弊,中间许多病痛只是潜伏在,终不能绝去,遇事依旧滋长。以循理为主,何尝不宁静;以宁静为主,未必能循理。”
【44.14】解析:
陆澄问:“当一个人静处以存心养性之时,可否称为‘未发之中’?”
先生说:“如今人们存心养性,仅仅是定气养神。宁静下来的时候也只有气得到了安定,全然不能算作是‘未发之中’。”
陆澄说:“‘未发之中’就是中,这难道不也是寻求中的功夫吗?”
先生说:“只要去人欲、存天理,就可称为功夫。静时念念不忘去人欲、存天理,动时也念念不忘去人欲、存天理,无论宁静与否。如果依靠宁静时存天理,不但渐渐会有喜静厌动的毛病,而且其中诸多毛病,只是暗藏下来,最终不能铲除,遇事随时而生。如果以遵循天理为重,怎么会不宁静?以宁静为主,但不一定能遵循天理。”
未发之中:慧云含润,是内圣,是心中已经有了智慧。把不明和人欲去除才是功夫。循理就是以良知而行。
【44.15】原文:
不器
问:“孔门言志,由、求任政事,公西赤任礼乐,多少实用!及曾皙说来,却似耍的事,圣人却许他,是意何如?”
曰:“三子是有意必,有意必便偏着一边,能此未必能彼。曾点这意思却无意必,便是‘素其位而行,不愿乎其外’‘素夷狄行乎夷狄,素患难行乎患难,无入而不自得’矣。三子所谓‘汝器也’,曾点便有‘不器’意。然三子之才,各卓然成章,非若世之空言无实者,故夫子亦皆许之。”
【44.15】解析:
陆澄问:“孔门弟子共聚一堂谈论他们的志向。子路和冉求想主持政事,公西赤想要从事礼乐教化,多多少少还有点实际用处。而曾皙所说的,似乎是玩耍之类的事,却得到孔圣人的称许,这是怎么回事?”
先生说:“子路、冉求、公西赤有凭空臆想和绝对肯定的意思,有了这两种倾向,就会向一边偏斜,顾此一定失彼。曾皙的志向比较实际,正合《中庸》中所谓的‘素其位而行,不愿乎其外。素夷狄,行乎夷狄。素患难,行乎患难。无入而不自得矣。’前三个人是‘汝器也’的有用之才,而曾皙是‘君子不器’的仁德通达之人。但是前三个人各有独特才干,不似世上空谈不实的人,所以孔子也赞扬了他们。”
重点:何为不器?
不器’是开发心中宝藏,但凡不器者已经在重新改变自己的命运了,但凡器住的人就意必之私,他的命运是不能改变的。所谓不器就是要超越命运。
【44.16】原文:
问:“知识不长进,如何?”
先生曰:“为学须有本原,须从本原用力,渐渐'盈科而进’。仙家说婴儿,亦善譬。婴儿在母腹时,只是纯气,有何知识?出胎后,方始能啼,既而后能笑,又既而能识认其父母兄弟,又既而后能立、能行、能持、能负,卒乃天下事无不可能。皆是精气日足,则筋力日强,聪明日开。不是出胎日便讲求推寻得来。故须有个本原。圣人到位天地、育万物,也只从喜怒哀乐未发之中上养来。后儒不明格物之说,见圣人无不知、无不能,便欲于初下手时讲求得尽,岂有此理?”又曰:“立志用功,如种树然。方其根芽,犹未有干;及其有干,尚未有枝。枝而后叶,叶而后花、实。初种根时,只管栽培灌溉,勿作枝想,勿作叶想,勿作花想,勿作实想。悬想何益?但不忘栽培之功,怕没有枝叶花实?”
【44.16】解析:
陆澄问:“知识不见长进,如何是好?”
先生说:“为学必须有个根本,要从根本上下苦功夫,循序渐进。仙家用婴儿作比,不失为一个好方法。譬如,婴儿在母腹中,纯是一团气,有什么知识?脱离母体后,方能啼哭,尔后会笑,后来又能认识父母兄弟,逐渐能站、能走、能拿、能背,最后天下的事无所不能。这都是他的精神日益充足,筋力日益强壮,智慧日益增长。这并非从母体娩出后所能推究得到的。所以要有一个本源。圣人能让天地定位、万物化育,也只是从喜怒哀乐未发之中修养得来。后世儒生不明白格物的主张,看到圣人无所不晓,无所不会,就想在开始时把一切彻底研究,哪有这番道理?”
先生接着说:“立志用功,宛若种树。开始生根发芽,没有树干;有了树干,没有枝节;有了枝节,然后有树叶;有了树叶,然后有花果。刚种植时,只顾栽培浇灌,不要想枝,不要想叶,不要想花,不要想果。空想有何益?只要不忘记栽培浇溉的功夫,何愁没有枝叶和花果?”
后儒不明格物之说,见圣人无不知无不能,便欲于初下手时讲求得尽,岂有此理?
何为知识不长进?
学习中华文化不是指学习知识,是指成长,不长进是指没有成长。是要解决问题。
初学时,只问耕耘,不问收获。有耕耘,必有收获。
学圣贤思想不能速成。
【44.17】原文:
问:“看书不能明,如何?”
先生曰:“此只是在文义上穿求,故不明。如此,又不如为旧时学问。他到看得多,解得去。只是他为学虽极解得明晓,亦终身无得,须于心体上用功。凡明不得,行不去,须反在自心上体当,即可通。盖四书五经,不过说这心体,这心体即所谓‘道’,体明即是道明,更无二。此是为学头脑处。”
【44.17】解析:
陆澄问:“读书时看不懂含义,如何是好?”
先生说:“读不懂主要是因为你只求明白字面上的含义,钻牛角尖。这样的话,倒不如专门去做程朱的学问。他们做学问极其明白,看得多,而且解释也很通。但也只是终生没有收获。做学问必须在自己的心上苦下工夫,但凡是不明白、想不通的,回到自己的内心仔细体会,这样就能明白了。《四书》、《五经》所阐述的不过是个心体,亦所谓的‘天理’,体明就是道明,再无其他。这正是读书做学问的关键所在。”
当我们的心不受任何外物所障蔽,维持安宁、虚静和专一的本真状态时,心就会如同明镜一般,映射出万事万物之理。心即理也,心外没有理,心外没有物。
学习时,读懂还很浅,重要的是体证,让它成为自己生命的一部分。反复体当。
心体即是所谓道。心体明就是道明。
【44.18】原文:
“‘虚灵不昧,众理具而万事出’。心外无理,心外无事。”
或问:“晦庵先生曰:‘人之所以为学者,心与理而已。’此语如何?”
曰:“心即性,性即理,下一‘与’字,恐未免为二。此在学者善观之。”
或曰:“人皆有是心,心即理。何以有为善,有为不善?”
先生曰:“恶人之心失其本体。”
【44.18】解析:
“‘让心空灵明澈而不愚昧,就会具备了各种道理,万事万物也从这里显现。’在人心之外再无天理,也无事物。”
有人问:“朱熹先生说过:‘人之所以为学者,心与理而已。’这句话正确吗?”
先生说:“心就是性,性就是理,‘心’和‘理’之间掺入一个‘与’字,恐怕会将‘心’‘理’一分而为二了。这就要求学者善于观察和体会。”
有人说:“人人都同样有心,而心就是天理,那为什么有的人善良,而有的人却不善良呢?”
先生说:“恶人的心早已失去了它的本体。”
所谓心外无事、心外无物,是指世界万物本就在这里,但它究竟怎样,取决于我们自己这颗心如何看待。
提高心灵品质,去掉不明和贪欲,明了心就明了万事万物。
朱熹:心与理,是把心与万事万物分开了。
先生:心即理
去掉心上的不明与贪欲,再看万事万物时,才能真正看的明白。
恶人也有良知,只是当下失去了心之本体,即心被不明和贪欲所遮蔽。
结论:用自己的眼光看世界就看小了,打开心中宝藏,放下浅知浅见,攀登更高的心灵品质。
【44.19】原文:
问:“‘析之有以极其精而不乱,然后合之有以尽其大而无余’。此言如何”?
先生曰:“恐亦未尽。此理岂容分析?又何须凑合得?圣人说‘精一’自是尽”。
省察是有事时存养,存养是无事时省察。”
【44.19】解析:
陆澄问:“朱熹在《大学或问》中说:‘分析天理可以使它显得精干而不混乱,综合天理便可使其包罗万象,各个方面都无从遗落’,这句话正确吗?”
先生说:“恐怕并不完全正确。天理怎么可以分开来加以分析?又何必需要综合?圣人所说‘精一’就已经把它说尽了。”
先生说:“省察是在具体的事情上存养天理,而存养天理就是在无事时反省体察天理。“
万事万物,不要在方法上学,要得天理良知,在心上得。
今天的所有学习,都是为了达致良知,复心之本体。
其实有事的时候省察克治已经晚了,我们更重要的是每时每刻,平时就要去存养自己,存养其实有一种叫防于未萌之先,所谓的防于未萌之先的时候,你要给自己提出几条戒律出来,比如说我不说一句谎言,不去做不该做的事,直接就去让他不做就可以了,如果遇到事情再去省察总是有漏掉的时候,让自己掉下去的时候,所以最重要的是省察、存养都要时时刻刻去做。省察也是存养,存养也是省察。
防于未萌之先,时时刻刻省察,存养、省察是去掉不明和贪欲。观照和反省同时进行,忏悔掉。
贪欲,不利于自己、他人与社会的欲望。 先利己才能利他。
【44.20】原文:
澄尝问象山在人情事变上做工夫之说。
先生曰:“除了人情事变则无事矣。喜、怒、哀、乐非人情乎?自视听言动,以至富贵、贫贱、患难、死生,皆事变也。事变亦只在人情里,其要只在‘致中和’,‘致中和’只在‘谨独’。”
【44.20】解析:
陆澄曾经就陆九渊关于在人情事变上下功夫的学说请教于先生。
先生说:“除了人情世变,世界上也再没有别的事了。喜怒哀乐难道不是人情吗?从看、听、说、做再到富贵、贫贱、患难、生死,都是‘事变’。而事变也都体现在人情里,关键是要维持心绪的‘中正平和’,而要维持心绪的‘中正平和’关键在于‘谨独’。”
观照为什么喜怒哀乐,不在事情上,在起心动念上观照,看住自己,自己的眼泪从哪里来?是委屈的眼泪还是惭愧的眼泪?不能简单看到自己的眼泪而是起心动念是什么?还有我们用了霹雳手段,为什么用这样的手段?是泄私愤还是在帮他斩断问题,重要的是你的起心动念是什么,而不是用了什么手段。不在事情本身上,在我们的起心动念,在我们的出发心上,这就叫学习,这就叫在日常的人情事变当中学习,处富贵、处贫贱、处患难就在这里学,无入而不自得。
谨独,独处时更要观照自己的起心动念。当行则性,当怒则怒。我们要问自己,为自己的起心动念?是心甘情愿的为家人做家务吗?
【44.21】原文:
澄问:“仁、义、礼、智之名,因已发而有?”
曰:“然。”
他日,澄曰:“恻隐、羞恶、辞让、是非,是性之表德邪?”
曰:“仁、义、礼、智也是表德。性一而已,自其形体也谓之天,主宰也谓之帝,流行也谓之命,赋于人也谓之性,主于身也谓之心。心之发也,遇父便谓之孝,遇君便谓之忠。自此以往,名至于无穷,只一性而已。犹人一而已,对父谓之子,对子谓之父,自引以往,至于无穷,只一人而已。人只要在性上用功,看得一性字分明,即万理灿然。”
【44.21】解析:
陆澄问:“仁、义、礼、智的名称,是人的心性发挥出来之后有的吗?”
先生说:“是那样的。”
一天,陆澄又问:“恻隐、羞恶、辞让,是非等等,这些善良或邪恶的情感也是心性展示出来的吗?”
先生说:“仁、义、礼、智是善良的心性。心性只有一个,从它外在形式上叫作‘天’,从它主宰万事万物的角度就叫作‘帝’,而从它的流传变化就叫作‘命’,它赋予人时称作‘性’,主宰人的身体时称作‘心’,但实际上心性只有唯一的一个。心性体现的时候,善待父母便叫孝,忠于国君就叫忠。以此类推,名称可达无数之多,人但仅一有个心性而已。就好比一个人,他拥有的称呼也是无穷无尽的,相对于父亲他是儿子,对于儿子他又是父亲。但实际上这只是同一个人而已。所以人只需用功把心性参悟透彻,世上的一切道理出就会清楚明白。”
什么是德?
德,是心的善用和妙用。勤奋、勇气、仁爱、智慧等,都是德。 德的源泉是道,道的源泉是心 。
【44.22】原文: 重点
一日,论为学工夫。
先生曰:“教人为学,不可执一偏。初学时心猿意马,拴缚不定,其所思虑,多是人欲一边。故且教之静坐,息思虑。久之,俟其心意稍定。只悬空静守,如槁木死灰,亦无用。须教他省察克治,省察克治之功则无时而可间,如去盗贼,须有个扫除廓清之意。无事时,将好色、好货、好名等私欲逐一追究搜寻出来,定要拔去病根,永不复起,方始为快。常如猫之捕鼠,一眼看着,一耳听着。才有一念萌动,即与克去。斩钉截铁,不可姑容,与他方便。不可窝藏,不可放他出路,方是真实用功。方能扫除廓清,到得无私可克,自有端拱时在。虽曰‘何思何虑’,非初学时事。初学必须思省察克治,即是思诚,只思一个天理,到得天理纯全,便是‘何思何虑’矣。”
【44.22】解析:
有一天,师生共同探讨为学的功夫。
先生说:“教人如何做学问,绝不可能偏执一个方法。初学之始,三心二意,神心不宁,所考虑的大多是私欲方面的事。因此,应该教他静坐,借以安定思绪。时间放长一点,是为了让他心意略有安定。但若一味悬空守静,槁木死灰一般,也没有用。此时必须教他做省察克治的功夫。省察克治的功夫就没间断的时候,好比铲除盗贼,要有一个彻底杜绝的决心。无事时,将好色、贪财、慕名等私欲统统搜寻出来,一定要将病根拔去,使它永不复发,方算痛快,好比猫逮鼠,眼睛盯着,耳朵听着。摒弃一切私心杂念,态度坚决,不给老鼠喘息的机会。既不让老鼠躲藏,也不让它逃脱,这才是真功夫。如此才能扫尽心中的私欲,达到彻底干净利落的地步,自然能做到端身拱手。所谓‘何思何虑’,并非始学之事。始学时必须思考省察克治的功夫,亦即思诚,只想一个天理,等到天理完全纯正时,也就是‘何思何虑’了。”
什么叫功夫?
去人欲,存天理就是功夫。也可以说是念念存天理。
不明和贪欲就是人欲。
人欲天理不并行。
初学第一阶段时:静坐息思虑,静能生慧。
久之,俟其心意稍定,只悬空静守如槁木死灰,亦无用,须教他省察克治。
初学第二阶段久之:省察克治(内省观照克制)
省察克治之功,则无时而可间,如去盗贼,须有个扫除廓清之意。无事时将好色、好货、好名等私逐一追究,搜寻出来,定要拔去病根,永不复起,方始为快。
常如猫之捕鼠,一眼看着,一耳听着,才有一念萌动,即与克去,斩钉截铁,不可姑容与他方便,不可窝藏,不可放他出路,方是真实用功,方能扫除廓清,到得无私可克,自有端拱时在。
第三阶段如何省察克治?
拔去病根,永不复起,不留后路。
初学的三个阶段:
1、静坐息思虑
2、看到问题省察
3、拔去病根,永不复起
【44.23】原文:
澄问: “有人夜怕鬼者,奈何”?
先生曰: “只是平日不能‘集义’而心有所慊,故怕。若素行合于神明,何怕之有”?
子莘曰: “正直之鬼不须怕。恐邪鬼不管人善恶,故未免怕”。
先生曰: “岂有邪鬼能迷正人乎!只此一怕即是心邪。故有迷之者,非鬼迷也,心自迷耳。如人好色即是色鬼迷,好货即是货鬼迷,怒所不当怒是怒鬼迷。惧所不当惧是惧鬼迷也”。
【44.23】解析:
陆澄问:“有的人夜晚害怕鬼,怎么办?”
先生说:“因为平日里不积累善心,因此心中有愧,所以害怕。若平时的行为合乎神明,又有什么可害怕的?”
马子莘(陆澄学友)说:“正直的鬼不可怕,但邪恶之鬼不理会人的善恶,而伤害人,所以难免有些害怕。”
先生说:“难道有邪鬼能够迷惑正直的人吗?有怕的心理,就是此人心术不正的表现。是人的心把自己迷惑了,而并非是鬼迷惑了人。就像人好色,便是色鬼迷;贪财,就是贪财鬼迷;不应当发怒的地方发怒了,就是被怒鬼迷;害怕不该怕的,就是被怕鬼迷。
心怀鬼胎,才有鬼。心有怕,则必有一事。
有心邪,有问题,赶紧克去它。
【44.24】原文:定者,心之本体,天理也。动静,所遇之时也。
【44.24】解析:定,恒定平静,是心的本体,也就是天理。动与静的变化,是天理在不同环境下的具体表现。
【44.25】原文:
澄问《学》、《庸》同异。
先生曰:“子思括《大学》一书之义,为《中庸》首章。”
【44.25】解析:
陆澄向先生请教《大学》和《中庸》之间是什么样的关系。
先生说:子思总结了《大学》一书核心精华的东西,并以此写了《中庸》的第一章。
孔伋,字子思,孔子的嫡孙、孔子之子孔鲤的儿子。受教于孔子的高足曾参,孔子的思想学说由曾参传子思,子思的门人再传孟子。后人把子思、孟子并称为思孟学派,因而子思上承曾参,下启孟子,在孔孟“道统”的传承中有重要地位。北宋徽宗年间,子思被追封为“沂水侯”,后人尊他为“述圣”,受儒教祭祀。
《大学》讲三纲八条目,八条目就是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中庸》的第一章讲的就是格物致知,因为格物致知是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基础,没了基础,其他一切都空谈了。也就是“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
《大学》、《中庸》均取于《礼记》。
但是先生讲《大学》是《中庸》的首章是什么意思呢?
《大学》之要在诚其意,《中庸》之要在诚其身,中庸讲的是未发之中的发而皆中节之和,连起来说的话相当于《大学》给《中庸》做了一个序言,也就是前面做了《大学》的功夫,后面才能做到《中庸》的中庸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