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参加第一届“【九洲芳文】杯”情感故事有奖征文大赛”
二十年前那一天,你找我。你刚来没几天,我已来到这家单位近一年。
你拍了拍我的肩膀,凑到我的耳根儿前跟我说:“领导,我今天有点事,提前走会儿啊!”
正在伏案的我,感受到耳边热乎乎的气流,还有女孩清幽的香水味。抬头,缓缓左转,看到你半弯着腰,笑脸如嫣,一双扑闪闪的大眼睛正看着我。
你离我太近了,我不由地往右边侧了侧身。看了下手表,离下班还有半小时,“走吧,和考勤张师傅说一声,就说已请假。”
“好好好,领导就是好,超级感激!”你满面春风笑开了花,收拾下班行头,一阵风似地跑没了影。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我们是校友,只是我比你要高一级。于是校友的身份拉近了你我的关系,下班之后,偶然吃个饭,看个电影,成为习以为常的事。
慢慢我发现其实你人不错,有一丝单纯有一丝傻,当然我也不精明。
一直以来我都太现实,并不太好的家境限制了我对恋爱的渴望,只能每天闷头做工作。
那天你忽然笑盈盈地问我:“嘿,傻大个,你有女朋友了吗?”
“女朋友?我的女朋友还在丈母娘肚子里呢!”
“没有没有,哪会那么晚!”你呵呵呵地笑起来,“要不我试试?”
那时的我对未来一片迷惘,还不知道怎么拒绝一个女孩子的求爱表示,“拒绝一个女孩子,怎么忍心?”
十九年前那一天,我们租了房子,住到了一起。
白天,我们双入双出,努力工作。晚上聊聊天,学习一会,颠鸾倒凤。年轻人有的是力气,那时候你的叫声总是很大,上下楼邻居少不了就会叮叮当当敲敲暖气管子,你会吃吃笑出声:“又扰民了,控制不住!”用被子闷上头。
时间一点点过,我们都不小了,每次说到婚嫁,都有一丝迷惘沉重。
你来自河北唐山,按照当地习俗,彩礼需要十几万。可是我毕业不到三年,穷得叮当作响。每月扣去房租衣服鞋子吃饭开销,所剩无几。父母供我上学家里已经积蓄耗尽,跟父母要也不现实,我也开不了这个口。彩礼钱何去何从?
你父亲早几年因病去世,只有老母亲一人在家,盼望着你能够嫁到附近,起码老了有个照应。还有即将毕业的弟弟,将来娶媳妇彩礼还没着落,这又何尝不是你妈妈始终放不下的心病?
随着日子一天天推移,结婚的问题日益迫近。
十七年前那一天,我和你最终去了一趟唐山,商量结婚大事。我们手中的牌不多,或者给我们以时间,攒点彩礼钱,或者只能不管不顾女儿的爱情,分飞两燕。
到了你家,你妈妈既没表现出开心,也没轰我们出屋。这是唐山迁安一处普通的农家小院,红砖蓝瓦,砌起了四间坐北朝南的农舍,灰色的水泥墙面,和院墙连成一体,隔离出一片静谧天地。
你妈妈坐在长条沙发,茶几上放着我们带回来的两盒宫面、两箱酸奶还有一堆滋补品。你坐在妈妈旁边,笑吟吟地给妈妈剥橘子。
我们不谈正事,这次过来只是和妈妈见个面,与其说是我见妈妈,不如说是妈妈考察我来的更确切。
茶几上的茶水,一缕缕的热气袅袅升起,一束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我看到光束中的微尘,有的往上飞腾,有的往下沉。
“你家弟兄几个?”妈妈缓缓开了口。
“上边有个姐,大我两岁。”
“哦,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各地风俗都不同,你倆离得可不近。”
“是,不过坐火车也快,10小时就到。”
“可不,10小时呢。”
我知道在我们中间有一道鸿沟,那是相差几十年不同经历带来的对世界不同的认知,我认为10小时很近,她认为10小时很远。
“结婚主要是找人,只要人品没问题,家境说得过去,做父母的不会干涉儿女的事。”妈妈缓缓开了口。
我心上有点惊喜,好似看到了点希望。
“我们这边有个习俗,闺女嫁出去都得收一份彩礼,有166000的,有188000的,少了会被别人看不起,觉得自己的闺女不值钱,有问题。”妈妈轻轻抬起了眼,把你递过来的橘子轻轻放到茶几边。
那个晚上,我独自躺在四间屋子的东屋,你们母女躺在西屋。
村子里的夜很黑,遥远的地方有狗吠的声音。夜空中的星在窗外一闪一闪,我的眼睛在暗夜中一眨一眨。
第二天我们踏上回行的火车,你说慢慢再做妈妈的思想工作。只是即使彩礼少,也不会少到哪里去。乡风乡俗家家户户如此,个别人想要改变可能有点难。
我的心有一点点凉,火车车轮摩擦铁轨发出哐当哐当的声音,枯燥乏味的沿路风景,一排排白杨树倾斜着倒向后边。
我一直希望自己的事业能够突飞猛进,或者彩礼方面能够松动,只是现实的桎梏远比理想顽固。
十六年前那一天,你说要回趟老家,妈妈在催你婚事,让我等你消息。于是你回去了,把我撂在了这个孤独的城市。每当夜幕降临,当我走在回家的路上,总会想你。当我独自呆在屋里的时候,总会想你。当我夜晚忽然醒来,一摸身边没有你,总会想你。
可是,我不会再打扰你,因为我没有等到你的消息。既然你选择了回去,又没有回来,我就不会再进入你的生活。爱一个人,牵手是爱,放手是爱。牵手时十指攥紧,放手时撒得彻底。即使我仍会时不时想你,但我不会再打扰你。
仍会想起我们牵手的那个平安夜,我们慢慢悠悠走在华灯初上的街头。漫天的雪花洋洋洒洒落在树枝,落在我们的手心,落在我们青春的脸庞,我们却说这场雪来得好浪漫。
仍会记起十六年前的圣诞节,相同的一场雪,我们在雪中依依道别。那天你踏上夜行的火车,从此以后你我天各一方,再无交集。
如今十几年过去,想想曾经你我往事,就如南柯一梦。我一直以为我们会一路同行,没成想刚走了个开头,就失去了彼此。
此后好多年,我一直在等你消息,可是茫茫人海,那一条消息始终没来。
你终归是消失了,消失的那么悄无声息,正如你最初悄悄地来,最终又悄悄地走。
我仍然混迹在这个城市,走到我们曾经一起遛过的街道,来到我们曾经一起逛过的超市,游到我们一起游玩过的公园,我总会想起你。
那时我们经常看的是电视,现在经常看的是手机,那时我们骑着自行车满街跑,现在四个轮子一溜烟没了踪影,那时我们通讯还有寻呼机,现在谁知道寻呼机是个什么玩意儿?
只是再便捷的交通工具,到达不了没有方向的目的地,再方便的通讯工具,联系不上没有号码的人。
你走了之后,再也没有回来,只有你在雪地曾经吟咏过的话语,还会在遥远的地方响起:
“我所居兮,青埂之峰;
我所游兮,鸿蒙太空。
谁与我逝兮,吾谁与从?
渺渺茫茫兮,归彼大荒!”
作者简介:说真话的小白,文字小白,半路出家,简书半年,写写文字,说说成长中的那些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