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一条街的大石头上,脖间一条已用的发黄的毛巾,白色的背心外套着一个开襟的短袖,手里拿着一把用红色布条镶边的竹扇,:“外公”,随着我一声大喊,外公缓缓转过头,眯着眼睛看向路的这边,手里的蒲扇慢慢的扇动着,“是你彩霞来了,这得是那老碎”,旁边头发花白的几个爷爷和奶奶用地地道道老陕指着我说道。记忆中的外公,每次衣服都是非常的平展,即使有多处磨的上面的布子已发毛,缝缝补补,但是外公的衣服永远都是那么干净,没有一丝褶皱。外公笑着说“你再不来,就没有葡萄吃了”。
外公家的院子里有一棵不是很大,但每年都能结二十多串的葡萄树。外公因为年事已高,所以走路并不是很快,加上人老了,身体多多少少都有点不利索,当外公拿竹杆帮我夹树上的葡萄时,我才发现,外公的手会不停的抖动,“我来”,我要接过竹杆,但是外公非要坚持自己来,可能这是对晚辈的疼爱吧,不一会,就摘了六七串晶莹剔透的葡萄,“赶紧吃,再不吃,就让鸟给刁完了”。因为天气燥热,所以蝉鸣的声音愈大,虽然这个小院里是土房土墙,房屋有60多年历史,掉灰,漏雨,但是这个小院却被外公打扫的很干净。院子里有一片空地,外公在上面种的韭菜,辣椒,还有一棵大大的无花果树,院里的砖头路两边都有绿绿的苔藓,因为外公是一个人生活,除了砖头路,两边的土地上都没有人踩。
洗好摘下来的葡萄,搬了小桌子放到葡萄架下,这株葡萄树虽不大,但也是枝叶茂密,在地下乘凉也是不错的。外公已拿来两把蒲扇给我和妈妈,“这是这次赶集买的麻花,让娃吃。”外公颤颤巍巍的放在桌子上,妈妈也拿出刚才在街道上给外公买的油糕,西瓜一块放倒小桌上,夏天的风,怎么吹都是个热的,还好,有葡萄,西瓜让我败败火。
每次妈妈来,都要给外公做点好吃的,改善改善伙食,还要蒸馍馍,因为没有冰箱,夏天的馍馍又容易坏,所以会把多的馍馍放到井里面,这样可以多保存几天。在我的印象中,外公每次都是挂面,或凉拌,或弄汤,因为外公不会做饭,只能做点简单的吃。外公的眉毛很浓,看起来有点凶,但是我见过外公年轻时的照片,非常的帅气,并且,写的一手好字,外公还说过他们那时候还支援过抗美援朝,所以外公的形象一直在我心里都是高大伟岸的。好像这棵葡萄树自打我有记忆以来,就一直都有。记得那年我上小学,过年时还在这棵葡萄树下拍过照片。
我上初中的三年都在和外公一起生活,每次学校开家长会,都是外公帮我去开,每次回来都会告诉我,谁谁考的挺好。每次学校要钱买卷子,外公都会在衣服上口袋里掏出一个泛黄的条纹钱夹,虽然里面只有零零星星的几十块,但是只要我开口,外公都会毫不犹豫的给我。在外公家的三年,我就住在那个葡萄架正对的房间,夏天葡萄叶子爬上房顶,还能帮我遮挡太阳,让我的房间不那么热,秋天的时候,我会捡几片漂亮的泛着亮黄色的叶子放到我的书里,做成书签。每次洗衣服,我也都会在葡萄树下支起那个唯一的电器,一个旧的单杠洗衣机。
外公家的这颗葡萄树,一直伴随着我16年。“叮铃铃”手机那边传来妈妈的哽咽的声音,我知道,我外公走了,外公走的很安详,是晚上睡觉的时候,突发脑溢血走的,早上发现的时候,一个小小的收音机还在播放着新闻,外公的被子上还压着他那厚重的棉袄,棉袄的袖子棉絮都拧成了麻绳,外公走的没有痛苦,静悄悄的。从那以后,我是每一年只去一次外公家,那葡萄树的叶子是绿了又黄,黄了又绿,可是再也没有那个等你来,给你摘葡萄的老头,直到外公去世的三年后,那个地方再也找不到了,没有了土屋土墙,也没有那甜甜的葡萄,城市的发展,好像一瞬间,就将生活过六七十年的痕迹磨的精光。
去年回家,发现妈妈也在门口栽种了一颗葡萄树,我的女儿第一次采摘到了这株葡萄树的第一次果实,望着这茂盛的葡萄架,我的眼睛被风一吹,眼泪不受控制的就流了出来,是的,葡萄会一年又一年的成熟,思念也会一年又一年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