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入社（九）

陈清水正坐在宿舍里胡思乱想，秘书肖继文推门走进屋来。

肖继文说：“陈书记，县委刚刚给你下来了一个通知，要你写一份新年工作计划交上去，主要内容是如何逐步取消农村单干模式，让农民尽快成立互助组、初级社、高级社，进而组建合作社的问题。”

陈清水说：“我也正在思考这个问题。农村走集体化道路是国家发展的大趋势，成立合作社将是农村的必由之路，也是工作中的重中之重。不过，农民刚刚分得了土地才几年时间，新鲜劲还没过，如果今天又让他们交出土地归集体所有，估计他们一时接受不了。因为他们不知道收回土地交集体经营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只知道刚刚到手的土地又将失去，不是什么好事，会一时想不开的。我感觉这项工作阻力肯定小不了。要制定工作计划，应该先到农村去，深入民间做宣传，做通农民的思想工作，然后再做计划，否则纸上谈兵只是应付公事，不实用。要做好这项工作，就应该先让农民有个思想准备，让他们能体会到走集体化道路对他们有好处，工作才能顺利进行，否则来个突然袭击只会适得其反。这样吧，你去通知各部门的工作人员，明天早晨八点去会议室开会，就农村走集体化道路的问题展开讨论，研究制定工作计划。”

“好吧，我去下通知。”肖继文说。

第二天陈清水便组织召开了上任后的第一次工作会议，他在会上说：“同志们，我们国家要走社会主义道路，接下来农村的土地、城市的工矿企业都将收归集体所有、国家所有。农村，农民个人不再拥有土地，土地交合作社经营，农民成为合作社社员，出工挣工分儿。在此我建议，咱们在座的各位从明天开始不论职务大小都要到各乡村去，走访老百姓，对老百姓展开宣传，帮助他们解放思想，积极配合政府工作，坚决走集体化道路。”

陈清水讲完话，紧接着也有不少同志在会上作了发言，他们都各自谈了自己的想法看法，表示坚决执行党中央的方针政策。

散会后陈清水做了简单部署，人们便根据分工开始走村入户。

陈清水由秘书肖继文陪同首先来到吴庄做宣传。他走访了十几家农户，大部分农民还是赞成走集体化道路的，只有少部分人表示反对，他们说农民刚刚分得了土地，自己耕种管理很方便，每季种什么庄稼自己做主，不受限制，也不受约束，很不错，干嘛收回归集体所有呢？

陈清水说：“单干是随便，但不是发展方向，更不是长久之计，走集体化道路才是正确的选择。这是党中央的决定，更不是哪一个人的心血来潮，也不是谁愿意做不愿意做的事。中国要走社会主义道路，土地必须收归集体所有，有集体统一管理。这是社会发展的方向，农村的必由之路，人人都要遵照执行，不可阻止或反对。”

有人问陈清水：“集体化道路是什么样子？如何走？我们听一听。”

陈清水说：“目前我们国家有不少地方搞了试点，走集体化道路就是农户把土地、牲畜、农具以及其他生产资料全部交给合作社，有合作社统一调配使用，合作社对土地，对农户进行统一管理，农户在合作社参加劳动挣工分，出工多挣的工分就多，出工少挣的工分就少，不出工的就没有工分，粮食按工分多少分配，挣多的多分，挣少的少分。另外还有一项是按人头进行的粮食分配。总的说吧，走集体化道路不会丢掉任何人，是让所有老百姓都能过上好日子的举措。具体做法是，先成立互助组，几家或十几家结合一起相互帮助从事农业生产，进而成立更大规模的初级社、高级社，最后所有农户成立一个大集体，叫做合作社。”

人们听了陈清水的一番话后感觉挺新鲜，纷纷表示说：“我们听党和政府的，国家叫我们怎么干就怎么干，反正这样干一定是对我们有好处，不然国家不这么干。我们的好日子是毛主席给的，他老人家怎么号召我们就怎么做，保准没错！”
陈清水笑笑说：“都是好百姓，通情达理，人们都有你们这觉悟我们国家不愁不强大。”

陈清水告别吴庄百姓又走向其他几个村，他对老百姓的思想动态已大致有了了解。他觉得今后农村走集体化道路阻力不会太大，大部分农民还是持赞成态度的，只有极少一部分人不理解。下一步就可以选派工作组去各村指导工作，尽快取消单干，成立互助组、初级社、高级社。

就这样陈清水开始了不分昼夜的忙活，白天又是下乡，又是召开会议，晚上听取汇报，一个月下来人变得又黑又瘦。鞋子磨破了几双，头顶草帽也风吹雨淋发黑了，乍一看活脱脱一副庄稼汉模样，假如不去注意他的气质谁都会认为他就是一位出力的农民。

这天陈清水回到家里，妻子董晓丽看见后大吃了一惊，她眯着眼睛看了丈夫好大一会儿，把陈清水看得都有些不好意思。陈清水摸摸脸问妻子：“看什么？眼睛不眨什么意思？”

董晓丽没有回答，而是摇了摇头说：“变了，变了，变得又黑又瘦了，就一个多月没回家，连嘴上都长出胡子来了，假如半年不回家说不定连我也认不出来了。”

陈清水苦笑了一下说：“干革命嘛哪有不吃苦的，不掉几斤肉还算是革命吗？晒黑是很正常的，如果整天坐在办公室里发号施令那倒是不受罪，也晒不黑，可那样能干好工作吗？自己倒是没受罪，老百姓可就跟着受罪了。当领导不论职务大小都是人民的公仆，就不能天天坐在髙背椅上当官做老爷，必须心系百姓，深入基层，为民办实事。”

董晓丽说：“说得好！当干部就得这样，吃点苦算不了什么。哎，我说，你知道吗？你派来的住村工作组住在了咱家，他们三个人晚上在村办公室睡觉，白天就在咱家吃饭，我每天准时给他们做两顿饭。”

“知道。老赵告诉我了。”陈清水回答。

董晓丽说：“老赵那人不错，很实在，工作也很认真，是个好干部。”

“好好照顾他们，我估计他们要在咱家住几个月。动员老百姓入社工作量很大，也不会太顺利，期间肯定会遇到不少麻烦。我看这样吧，咱们几家不是成立互助组了吗？接下来带个头，动员几个互助组成合作社，你看行吗？只要咱们带头了，其他人都会跟着学的，咱村的集体化进程就会加快。”

“行呀，我完全同意。咱们家就应该做个表率，带头响应党的号召。”

陈清水与董晓丽两人正说着话母亲李昌云开会回来了，她告诉儿子说：“成立合作社大部分人都同意，赞成走集体化道路。可也有少部分人不愿意，思想顽固不化。就说咱们村南头的孟家，还有村东头的张家，这两家死活不同意把地交出来，坚决不入社。我们多次做他们的思想工作就是不松口。这不，我们刚从孟家回来，我还生着气呢。”

陈清水说：“生气不该，他们真不愿意加入就不入，这事也不能强迫人家做。以后他们就会慢慢知道入社的好处了。个人的力量毕竟有限，风调雨顺的年月还好，一旦遭遇天灾一个家庭是无法抗拒的，只能坐以待毙，没有任何办法。”

一家人正说着话，大街上突然传来吵闹声。只听见一个男人正高一声低一声骂着什么。他的骂声惊动了街坊四邻的几只狗，它们也随着人的骂声狂叫不停。

陈清水问母亲：“妈，你听出来是谁的声音了吗？”

“没听出来，这人好像是喝醉了酒，声音含混不清。“李昌云说，“花花，你去街上跑一趟，看看是谁在骂街？”

“好的！”花花答应一声跑出了家门。（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