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北方人,但是却喜欢吃饺子。
妈妈也不是北方人,但是很会包饺子。
妈妈说她小时候家旁边扎了个军营,那时候军营的饭比家里的好,妈妈整天像只小猫摸进别人的饭堂。照理说这样的野孩子是该赶出去的,偏偏那一票的大汉喜欢妈妈,还抓着妈妈教她包饺子。妈妈包饺子的功夫就是那是候学的。
包饺子辛苦,要起个大早,去市场挑新鲜的萝卜白菜,顺手要一把小葱。肉要新鲜的,找熟识的老板搅碎,拿个透明塑料袋子包回家。回家放面粉,发面。
和面什么的,我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白面悄悄膨胀的时候我还在床上呼呼睡着。等我顶着个鸡窝起来,面在铁盆里,已经涨的要从里头漫出来,白白的一大团。
洗漱出来妈妈一准实在和馅了。妈妈的馅和别处的不同。东北的饺子馅够多够奇怪,什么西红柿蛋饺子,木耳鸡蛋饺子,还有最重要的韭菜饺子……但也绝没有和妈妈的饺子馅一样的。暗红的肉最多混着橘红的胡萝卜丝,虾仁冬菇切碎先下,拿大筷子顺时针绞进肉里去。再是小葱,细细切碎;七八片大白菜扒拉下来,先横切,在纵切,分次旋进去。说白了就是什么都放,什么都有。荤的素的一股脑的放进去,就像是过春节一样热闹。但是味道不杂,反而有层次;肉绵软有粗糙,香菇弹滑有嚼劲,白菜叶子咬起来嘎吱嘎吱响。
有趣的是包饺子。那时候总该是日上三杆了,我应该是吃好早饭在旁边坐着等。妈妈这时候总是比早些时候兴致高些,手在围裙上揩揩,招呼我一块来包。
说来惭愧,包饺子我并不在行,学了许多年也没有学会。最小的时候还是尽力扯着饺子皮包着,就是左边一扯右边就漏,右边一拉左边又破了;妈妈这时候倒不会骂我,反而扯出一块小些的皮给我补上。后来年纪大了些玩性反而大了,也不包饺子,偷偷的把面团揪出来捏着玩,这时候就该吃一记爆栗。
现在长的跟妈妈一般高了,我总算学会包饺子,只是不及妈妈灵巧。还没见手动,掌心里已经平平躺着一块饺子皮,右手手腕一动,几乎是打进馅儿里,再往上一划拉,一丸馅就被放在皮中间。她右手拇指食指一捏,就初具规模;左右往中间又是一捏,食指第一个关节再一按,褶子就出来了。
饺子一咬总是有汤汁流出来的,那汤汁是鲜亮的橙黄色,胡萝卜染的。流到嘴里很热,微微烫嘴,但我总是停不下来。一个劲的呼气往嘴里塞。但是饺子也腻,肉多,没吃几个就饱了。这时候妈妈总是会盛出一碗饺子汤来,说是“原汤化原食”。
我做的饺子褶子粘不稳,丢下去煮,那个口还总是打开,漏的饺子汤里到处是油。但是妈妈说这样汤反而更香。
后来妈妈认识了东北的周阿姨,人家北方人,包饺子可快了。但我还是觉得不如妈妈的,妈妈的饺子更有南方人的精致,还有我寄托其中深深的缱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