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eff一进卧室,就看到Barcode顶着一张垮批脸坐在床边抠手机壳。
“你再抠,那个就变磨砂面的了——”半开玩笑的语气。
Barcode没有理他。
“那个……你不会真生气了吧?”Jeff有点小心慌,走过去蹲下来牵住他的双手。“那个真的是很久以前参加活动的旧视频了,那个女的现在我见都没怎么见过。”
“你不清楚你那个眼神有多腻!”Barcode把Jeff的手甩开,“你绝对没有那么看过我,你是不是喜欢她?”
Jeff的表情看起来很无奈:“可能最多就是……当时有一点好感——但也就是当时,真的!”
Barcode撅着嘴巴抬起小爪子要打Jeff,结果被他抓住手腕拽了过去。
两个人的脸贴得很近。
Jeff把手扶在男孩的侧颈上,指腹摩挲着他的皮肤,在他的唇间落下一个轻吻。
“好了,别生气了。”Jeff的声音温柔低沉,“快去喝热牛奶吧,你休息的时间到了。”
站起身来,内心却浮现出一点不耐烦。
——他到底在胡搅蛮缠什么?他怎么可能会真的生气?
Barcode一只手按在胸口,感受到里面一颗仿生心脏跳的厉害。
——和主人在一起经常会这样,这也是程序设定吗?
半夜,Jeff醒过来发现腰上环着一双手。
转过头,看到依偎着自己的Barcode。
——他喝完牛奶应该按照设置在特定充电区站立休眠,怎么会和我躺在一起?
隐约可以看出Barcode的面孔“熟睡”的轮廓。
安静而美好,让人不受控制的想要无限靠近他,想要一点一点紧贴他,想要把他护在怀里轻抚他……
Jeff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逼近他的唇角。
他赶紧晃晃脑袋缩回去。
——怎么可能呢,他只是个……
黑暗里,男孩背脊上连接着数据线,后颈的指示灯呼吸般一明一灭,表示着电量的输入。
Barcode Tinnasit lsarapongporn,著名青年科学家Jeff Satur手中最成功的一件人工智能,状同人类,机能精良。
Barcode是堪称完美的奇迹创造。
但他记得在自己对主人进行了青涩的表白后,Jeff给予自己的回应:
“我清楚的明白你身体里的每一点构造,却永远不会了解你动心的原理。”
Barcode并没有完全听懂,只是从那以后,自己就是主人口中的“男朋友”,他也因此获得了对主人叫“哥哥”的特权。
他很开心。
情感没有实体,但却是机体可以科学产生的反应。一旦有了情感,人工智能与人类的相像开始突破临界,他也就终于开始出现弱点。
这是Barcode创造了另一个奇迹,也是他意外出现的唯一瑕疵。
Jeff的手机响起提示音的时候,Barcode正在打扫卫生。
按照设定,他是不应该去看主人的社交工具的,但那时,他不知道为什么,第一次没有控制住自己。
近期这种反命令行为似乎在Barcode身上愈发频繁的出现,他有些怀疑是自己出了什么故障,但他莫名感觉不想把这些上报给主人。
Jeff的手机屏幕上闪动着新消息:
“我也想你啦——老地方见,mua~”
对方被Jeff设置的备注名是“地下恋人3”。
身体内部像是蠕动着什么异物要从嘴里涌出来似的——这是什么感觉?恶心?
但好像又不止是恶心,更多的还有别的感觉,很酸很疼。
当然还有如常的疑惑。
——“恋人”?
——我不就是哥哥的恋人吗?
脚步声在这时传来,Barcode赶紧继续拖地。
Jeff手里拿着一件衬衫,一边走过来一边脱掉了上衣,他长期健身保持的肌肉线条裸露出来。
Barcode正好看到了他的腹肌,满脸发烫的赶紧把视线挪开。
Jeff披上衬衫,还没开始扣扣子,这时看到正在一边干活的Barcode有一缕头发翘着。
他走过去帮他理好。
Barcode感觉心里像炸开了一小朵蘑菇云。
Jeff毫无感觉的到一边拿起手机查看新信息。他非常开心地笑了一下,打了几个字发出去,然后穿好了衣服就要出门。
“Barcode,帮我把换下来的衣服洗一下——”他头也不回的说。
门被“砰”的一声关上了。
Barcode盯着门口呆立了一阵,然后全身像是乏力一样的感觉渐渐蔓延开来。
这次又像是什么呢?颓丧?
当晚,Jeff回家的时候手上提着一个蛋糕。
“Barcode,你快来——今天是个很特殊的日子哦。”Jeff哄小孩一样的语气。
“是什么日子呢?”
“今天是你的生日啊!”
“生日?”Barcode歪着头想了想,“可是我不该有生日的啊。”
“去年的今天,你被完全的制造出来。”Jeff对他解释,“所以今天,就算是你的生日吧。”
“那我是……一岁?”
“——不好,看你的样子,说一岁有点儿别扭了,要不今天你就18岁吧。”
“18岁?”
“对啊,在我们的国家,就是已经可以结婚的年龄了。”
“哇!”Barcode双眼放光,“那如果我是人的话,现在是不是就可以和哥哥结婚了?”
Jeff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下。
“快去吃蛋糕吧。”他转移了话题,“我去换身衣服。”
穿着睡衣的Jeff坐在客厅里打游戏。
Barcode走过来,在他面前的茶几上放了一块蛋糕,然后在他身边坐下。
“一起玩一会儿吗?”Jeff仍然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
Barcode拿起Jeff手边的另一个游戏机,陪他一起过关斩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Jeff停下来活动颈椎的时候发出感叹:“没想到你技术可以嘛——”
拿起手机看看时间,发现已经11点多了。
“不对呀。”Jeff有点惊奇地看着Barcode,“已经过了给你设定的休眠开始时间了啊。”
“嗯。”Barcode点头,“但是,我想……多陪哥哥一会儿。”
Jeff怔了一下,转过头来看他。
内心升腾起一种无法言说的动容。
——这好像,真的不是设定让他说出来的话。
Jeff抬起指尖触碰在Barcode额间的短发上,又向下滑至脸颊。
一个炽热的吻突然覆压而来。
气氛毫无征兆的堕入混沌。
Jeff横抱起Barcode大步走进了卧室。
没有了衣料遮蔽的身体紧紧相贴,男孩的脖颈、肩头、胸口处裸露的皮肤上渐渐密集的被印上吻痕。
Barcode四肢将Jeff缠紧,他感受得到对方体温明显的升高,就像此刻的自己一样。
神经系统传来钝重的疼痛感,这种痛觉与平时感受过的受伤磕碰都不同,可感知中更浓烈深沉的是歧路亡羊的复杂感受,混杂着危险致命的诱惑、兴奋和沉醉。
快感中枢过于强烈的震动刺激了临近的痛苦中枢,Barcode眼角有泪水流下。
口中急促的喘息混合着不由自主发出的轻唤——这就是呻吟吗?
Barcode听到Jeff同样粗重的呼吸。
他感觉世界整个朦胧了。
清早,Barcode醒来,发现自己缩在Jeff的臂弯里。
他把脸轻轻枕在Jeff的胸口,伸出指尖想去触碰他的浓眉。
这时Jeff睁开了眼睛。他看了Barcode一眼,突然一把把他推开。
他坐起来,眼神躲闪。
“昨晚……我……”
——我对别人都没有这样过,怎么会对一个机器……
Barcode安抚的握住了他的一只手。Jeff低下头看到Barcode一双乌黑澄澈的眼睛依然如小鹿一般温驯柔和的看着他。
“你……不怪我?”
Barcode嘴角翘了起来:“只要是哥哥,我就不怪。”
Jeff把手抽了出来,翻身下床,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卧室。
心里浮现出一点乏味。
——也是啊,我是创造了他的主人啊,我到底在想什么。
一天傍晚,Barcode下楼原本准备去买菜,结果远远的看到了Jeff。
他是和另一个人一起走的,十指相扣。
那是一个面容清秀的瘦弱少年,走路的时候还要依偎着Jeff。两个人有说有笑,对视的眼神看上去浓情蜜意。
然后Jeff俯下身去亲吻那个少年。
西斜的阳光好像都不忍打扰他们,只是静静地给他们的轮廓镀上金边。
连Barcode看在眼里,都觉得是刺痛的美好。
身体内的激素发生巨大的变化,人造的心交感神经被鲜明的激活,儿茶酚胺神经递质带着心脏的毒性大幅提升了释放量,使胸腔里撕扯出真实的痛感,仿佛随着电流一寸一寸刺激着神经。
咽喉和鼻腔被酸疼堵塞,泪水上涌溢满了眼眶,大颗的滚落下来。
这又是一种新的感受。
这就是心痛吗?
眼前凭空出现一只手,遮挡住了自己的视线。
一个人从背后轻柔地搭着他的肩膀带他转身离开。
那个人似乎很有耐心,Barcode跟着他很慢的走,然后停在某个目的地。
轻捂自己双眼的那只手放了下来,Barcode发现自己站在一辆轿车旁边。
转头去看身边的人,面孔和Jeff极为相似,和Jeff一样留着长头发,甚至身上穿的衣服也和Jeff衣柜里的其中一套完全相同,但那张脸显得要年轻一点,而那种和煦又带着单纯的微笑也是Jeff不会有的。
“P'Jesse。”Barcode有点难堪的擦掉脸上的泪水,礼貌的和他打招呼。
Jesse轻轻地揉了揉他的脑袋,把手里的一罐冰啤酒递给他。
Barcode乖巧的接过来,但只是拿着,没有拉开拉环喝掉。
Jesse也没说什么,还是笑得很温柔。
“我带你去个地方吧,”Jesse的声音没有Jeff那么低沉,在和缓的语气下显得很温和。“散散心。”
Barcode显的有点为难:“可是……我主人……”
“我哥啊——”Jesse很理解的对他笑了笑,“你放心,我会告诉他的。”
“况且现在——你难道很想回去吗?”
Barcode低着头,没有说话。
和情人一起走向餐厅的路上,Jeff远远的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好像是Barcode和Jesse。
——他们怎么会在一起?他们以前没怎么见过面啊。
Jeff的脚步顿住了。
他看到Jesse很宠溺的揉了揉Barcode的脑袋。过了一会儿,两人一起上了Jesse停在一边的轿车。
这时手机正好接收到一条新信息。
“哥,你正好在忙吧——我把Code接走一下,尽快给你送回来。”
“P'Jeff?”站在一边的情人看着他,有点不明所以。
Jeff对他笑了笑。
“没事,走吧。”
夜色中闪着五光十色的霓虹灯,熙熙攘攘的人声映照着身后的车水马龙。
Jesse和Barcode背倚着人行天桥的栏杆,一起长长的沉默着。
“在你的眼里,我和我哥,有区别吗?”Jesse开口。“我是指,我们其实长的很像,各方面也都很像的吧。”
“是有区别的,主人就是主人。”Barcode声音很轻,但回答的很干脆。“何况我爱他,和他是不是主人也没有关系。”
Jesse看着他的眼神有一点惊异。
“而且,你们其实不像。”这句话更像是Barcode的自言自语。
Jesse再一次很温柔的展颜。
“抱歉了,不应该这么问你的。或许我还应该更好地做到,把你和其他人一视同仁。”
Barcode抬起脸,也对他露出了笑容。
“那你……会一直喜欢他吗?不管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
Barcode毫不犹豫的点头。
Jesse的语气中似乎添加了深意:“那如果,你发现他和你在一起,并不只是因为,想要和你在一起呢?你会不会选择离开他?”
Barcode好像有点没太听懂。
Jesse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没事,其实我也就是……”
“不会。”Barcode又一次出乎意料的回答了他。
Jesse愣了一下,然后自嘲一样的轻笑道:“是啊,我啊——总不能想着让你成个渣男吧。”
他抬起手腕看了看表。
“时间不早了,到了你该休眠的时间了吧,要不今天你先在我家住?”
Barcode摇了摇头:“我还是回去吧。”
“嗯——可是我已经和我哥打过招呼了,你留到明早也没关系的。”
“不用了,我还是想回去。”
“好吧,那我送你。”
回到家的时候,Barcode正好看见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从浴室里出来。
和下午Barcode看见的那个跟着Jeff一起走的人不是同一个。
两人看到对方的瞬间都愣住了,只是那个男人在下一秒就像了解了一切一样无所谓的点了点头,而Barcode却问:“你是谁?”
“——他是我的客人。”Jeff的声音从里屋传来,他走出来从背后搂住了那个年轻男人的肩膀,然后示意他去主卧等待,一系列动作显得很亲昵。
Barcode呆呆的站在那里,身体里像是被掏空了一样。
Jeff一步一步向他走过来。
“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我以为你会和我的好弟弟如胶似漆呢。”揶揄的语气。
Barcode像是没听见他的话,只是又问了一次:“哥哥,他是谁?”
“不是都告诉你了吗——我的客人啊。"Jeff好像有点不耐烦,转身就要走。
Barcode死死的拉住了他。
Jeff转过头,看到Barcode抿紧了嘴唇满眼含泪的表情。
“你发什么疯啊?!”Jeff用力把手甩开,“Jesse和你说了什么让你成了这副胡搅蛮缠的样子!”
Barcode有点慌了:“不、不是的……”
“你都已经开始袒护他了是吗?”Jeff揪着他的领子把他摁在墙壁上,“你别以为我没看到你们搂搂抱抱的样子!”
“我和他没干什么!”Barcode满脸的委屈,轻推在Jeff的手腕上,那样子就好像是想要推开他,却又不舍得。“我和P'Jesse只是单独说了几句话而已都不行,那为什么哥哥就可以和别人……就可以……”
他没有说下去。
“'为什么'——”Jeff像是在细品这几个字,然后突然掐住了Barcode的脖子对他怒吼:“因为我和你就是不一样的!我是你的主人,而你就是我的一个玩物而已,玩物你懂吗?!”
他的胸口高低起伏着,但看到眼前的Barcode呼吸困难的样子,鬼使神差地松开了指间的力道。
Barcode像一只被抽掉了控制线的木偶一样呆在那里,一双大眼睛里噙满了眼泪。
Jeff看着他,突然觉得他脆弱的就像是一个普通的男孩。
“那我们的关系呢?”Barcode嗓音颤抖,“我们的关系又算什么?”
Jeff一脸嘲弄的表情。
“我们的关系呀——它可以证明我的发明既具有高效的机能,又可以拥有和人类一样的感情,要不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公布我们交往的消息?”
“我真是科学界的奇才啊,对不对?”
Jeff嬉笑起来,捏住了Barcode的脸。
“不过你一直这么听话,肯定不会把这些说出去的,是不是?”
Barcode睁大了眼睛,眼眶中还是承载不住的泪水滴落下来。
Jeff在那一瞬间竟然不想笑了。
心里莫名的很不痛快,隐约像是真的有点在自责,但又好像不完全是。
“晦气!”他咒骂一声,摔门踏进主卧。
客厅里,Barcode抱紧自己的膝盖蜷缩起来,眼泪像断了线一样不停的流。
隐约可以听见一点主卧里传出来的动静,像是恋人之间亲密的呢喃透过门板流露出难以掩饰的甜蜜来。
他又感受到了那种感觉。
那种今天刚学会的,像是胸腔要碎裂开一样疼痛的感觉。
那天也是他第一次,彻夜未眠。
第二天早上,Jeff发现餐桌上准备的早饭多了一份,明显是给他昨晚留宿的情人准备的。
可是却不见Barcode。
一直到把情人送走,才看到Barcode走出来,一言不发的去洗盘子。
Jeff脚步有点迟疑的走过去。
“那个……昨天我说话的语气,可能有点……”
说到一半,看到Barcode依旧躲闪着他的眼神。
一股邪火突然在心头腾起,Jeff从水龙头下猛地抓住他一只手拽过来,逼着他面对着自己。
“怎么了,摆着这副臭脸,让你当我的玩意儿你还不高兴了?”
Barcode被他钳得生疼,想要挣脱开,整个人却被他更加用力的压在了水池旁边的台面上。
Jeff一把抓住Barcode的裤子扯了下去……
Barcode行尸走肉一般习惯性的想要走进主卧,站在门口又突然想到了昨晚的事。
他转身进了次卧,在小床上缩了起来。
一动不动,一直到了晚上。
Jeff推门进来,端着一杯热水和一盘小饼干。
他在床边坐下,嗓音有一点别扭:“嗯——你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虽然你可以只靠充电,但长期不进食对你体内的一些零件还是有影响的。”
Barcode还是一动不动。
“还是吃点东西吧。”
Jeff拿起一块饼干,递到Barcode嘴边,结果竟然看到他下意识地抖了一下。
少有的耐心再一次耗尽。
“你装什么啊你?又不是第一次了!”Jeff随手把捏着的那块饼干往旁边一扔,起身就走。
其实那一瞬间,Barcode已经抬起手想要抓住他的衣角,只是他走的太快,Barcode没有抓住。
所以他并不知道。
落地窗外的天空是铅灰色的,小雨淅淅沥沥的下。
Barcode独自站在窗前发呆。
手表中警示的红光突然亮起,屏幕里地图上的一个定位点发出报警一般的闪烁和鸣笛。
Barcode发动机体最快的速度猛奔了出去。
那只手表是在Barcode制作成功之初,他的主人送给他的礼物,连接着Jeff的实时定位,时刻汇报着他的生命体征。如果有一天主人遇到了紧急情况或者重大生命威胁,手表就会自动发出求救的警报。
交通事故现场,一个记者正在对着镜头播报:“……该私家车内一男一女目前推测是情侣关系,皆已重伤,正送往抢救……雨天路滑,再次提醒各位车主注意行车安全……”
Barcode没有表情的看着警戒线内遭受了重击的车辆——引擎盖严重变形,车灯破碎,前挡风玻璃上爬满了皲裂似的纹路。车尾斜靠在道路边的栏杆上,有一块凹陷进去,地上重重的车辙印划过几道弧度。
看上去是汽车前部受到撞击之后又滑到了栏杆上。
另一辆体型较大的车停在这辆车的前面,同样也是残破不堪。
Jeff不省人事的被抬在担架上,同样被抬出来的还有一个年轻女人。Barcode一眼就看到了他们手上戴着的情侣款戒指。
那个女人Barcode见过。
就是那天晚上他刷视频的时候,看到的那个在活动上和Jeff眉目传情的女生。
一旁的记者说完一系列新闻词,和搭档收了机器正准备离开。
后肩被一个人轻轻的拍了两下。
记者回过头,看到一个容貌稚嫩的少年。
“他们两个不是情侣,”Barcode面无波澜的说,“我和他才是。”
“医生,他有多少几率能够醒来?”
“忽略不计。”
空荡的房子里,Barcode轻轻的闭上了双眼。
第一次,他没有喝牛奶,也没有等到夜晚,就陷入了沉睡。
他不会再醒来了。
另一边,抢救室里,上一秒才丧失了生命体征的Jeff Satur竟然在一瞬间心跳复原睁开了双眼。
众人皆惊。
这是Jeff Satur在科学界埋下的又一个伏笔,他早已通过秘密的实验和手术改造了自己重要的器官,使自己相当于拥有了两套生命的回路。
他与那个单纯的男孩之间一直保持着这层生命力此消彼长的联系,这是一场不可逆的反应,一旦他肉身濒危,只需AI少年的自我终结,催动生命进行的能量就会传递到Jeff为自己添加的备用回路里,触发起他身体中半人半机的成分开始工作,就像替死一样,使他重新得以成活。
这项秘密的设计,Jeff还没有告诉任何人,也没有想到会这么快使用。
所以,Barcode也不知道。
但他却歪打正着。
心如死灰的少年抛出一场孤注一掷的义无反顾,并没有换来凄美的陪伴,却意外的诠释了盛大的献祭。
以一命抵一命。
又或许,他本来就愿意。
一个娇艳的美人走过Jeff身边的时候回眸一笑。
Jeff也习惯性的给她抛了一个媚眼。
然后他像是身心俱疲一样,走进空无一人的休息室坐下来,两指揉按着鼻梁上的睛明穴。
Barcode 2.0轻声走过来,把一杯热茶放在他面前的小桌上,然后安静的站在一边。
Jeff抬起头看到他,眼睛里渐渐反射出水光。
“为什么……”Jeff抚摸着他的面颊,语气显得有点无助。
“什么,主人?”和那个少年一模一样的声音。
“为什么你明明和他一模一样,我却还是,只想对他一个人动心……”
眼泪掉下来毫无征兆。
男孩舍弃一切,确实得到了追悔和不舍,但那也只是万千情丝中的一缕而已。
他是个宠儿,终于。
但终究也只是之一。
那是一个下午,一个穿白衬衣、西装裤的瘦削男人站在那里。
然后一个运动服少年蹦蹦跳跳地走到他身边,开心的拍了拍他。
男人搂住了男孩的肩膀,两人一起走向金黄的暖阳。
再也没有那么明媚的下午了。
——文湮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