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们的目的是主宰一切动物,强迫它们为我们工作,穿它们的皮,吃它们的肉,同时又不感到一丝愧疚或者不安,那么我们就必须在人类与动物之间划下一道严格的界限。我们可以心安理得地让任何一个物种走向灭绝——截至目前,地球上每天有100个物种因为人类而灭绝。对我们而言,它们的损失没有任何意义。我们告诉自己:这些生物和我们不一样。可见,正是这道不可逾越的鸿沟使人类的自负心理过度膨胀。但是,像猴子或猩猩这些生灵难道就没有值得骄傲之处吗?难道我们不应该欣然接受自己与“萨拉”“拉娜”“坎齐”之间所存在的联系?那些猕猴,它们宁愿自己挨饿也不愿通过伤害同伴来获利。如果我们的道德观念能够达到它们的高度,我们对人类的未来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因此,从这一点来看,我们应该如何评判我们对待猴子和猩猩的态度呢?
这段文字充满善意,但它的推理却完全错误,只有不懂生物学的作家才能写出这样的文章。我们之所以拯救其他物种,如果只是因为我们觉得它们和自己有相似之处,或者只是因为它们看起来像个好人,这难道就是一种“谦逊”的做法吗?那么,面对那些生性凶残、自私自利的动物,那些不会让我们想到自己或自我形象的物种,我们是否就可以二话不说,将它们赶尽杀绝?如果萨根和德鲁扬是因为猩猩能够学会语言,才主张人类应该平等地对待猩猩,那他们就不是猩猩的朋友。和许多作者一样,他们都过于轻信那些训练者的话了。
和动物长期相处的人很容易高估动物的沟通能力,我的祖母贝拉(Bella)就坚持认为她的暹罗猫“鲁斯蒂”(Rusty)能够听懂英语。其实,猩猩训练者的许多说法也科学不到哪里去。大多数训练者接受的都是斯金纳的行为主义学说,对语言研究一窍不通。他们过分看重小黑猩猩和人类幼儿之间的某些相似表现,进而宣称二者的能力也基本相同。过度兴奋的训练者越过科学家的头顶,迫不及待地在《今夜秀》(Tonight Show)、《国家地理》等电视节目上展示他们的惊人成果。尤其是帕特森,她找了各种借口为可可的拙劣表演进行回护,说它喜欢双关语、说笑话、打比方,或者淘气地撒谎。通常,训练者宣称他们的猩猩所具有的能力越强,他们提供给科学家进行验证的资料就越少。大多数训练者都拒绝将自己的原始资料与他人分享,瓦苏的训练者艾伦·加德纳(Alan Gardner)和他的妻子比阿特丽斯(Beatrice)曾经扬言要起诉另一位研究者,因为他在一篇重要的科学论文中使用了他们所拍电影中的几个画面(这是他唯一能够获得的原始资料)。这位研究者名叫赫伯特·特勒斯(Herbert Terrance),他和心理学家劳拉·佩蒂妥、理查德·桑德斯(Richard Sanders)、汤姆·贝弗(Tom Bever)试图让一只与瓦苏有亲戚关系的黑猩猩学会美国手语,并把这只黑猩猩叫作“尼姆·奇姆斯基”(Nim Chimpsky)[插图]。他们仔细地记录、分析尼姆的各种手势,佩蒂妥与心理学家马克·赛登伯格(Mark Seidenberg)还考察了有关的录像资料,以及其他“手语”猩猩的相关数据,这些猩猩和尼姆的能力不相上下。最近,乔尔·沃尔曼(Joel Wallman)写了一部书,专门讲述这个研究项目的历史,名叫《猩猩学语》(Aping Language)。他们的调查证明了一个事实:不要相信《今夜秀》上的任何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