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凡人之抑郁,在于不得志,或独上高楼,或仰天长啸,或放声大哭,都难解心头怅绪。
比如孙策,其“放声大哭”,非同一般。英雄至此不得不废卷黯然,与之共鸣:孙策少年英雄,强烈的复兴愿望以一声大哭迸发出来,非似老谋深算者也。陪古人落泪,大概就在这种地方了。也由于孙策一“哭”,在朱治的指点下,引出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业,此一去如蛟龙摆尾出海,大鹏扶摇升天,不再与庸者为伍,一心“继父之志”、不甘“久困于人之下”之效也。
不过,孙策的创业类于“中兴”,故曹操煮酒论英雄时有此一说:“孙策藉父之名,非英雄也。”
刘备的“哭”也是很有名的,但历经磨难、事业无成的伤感不得同于孙郎。在《三国演义》第三十四回中,蔡瑁为反间刘备与刘表的亲密关系,诬“刘备有反叛之意,题反诗于壁上”,也是猜透英雄的心理,老虎瘦矣,雄心尚在。
诗曰:“数年徒守困,空对旧山川。龙岂池中物,乘雷欲上天!”
空穴来风,以此诗来替刘备说话,似无不妥之处。刘备尝悲“日月磋跎”,“因见己身髀肉复生,亦不觉潸然流涕”,“有泪容”。老将至矣,而功业不建,不独刘备以为悲,千古英雄同悲。只是励进之心,须愈加益奋,莫效儿女情长。《三国演义》是人们爱看的读书,有志者必记住了这句诗:“髀肉复生犹感叹,争教寰宇不三分?”
孟子曰:得志与民由之,不得志独行其道。
可是,自古以来,权贵者很难做到:得志的时候,与老百姓一起分享,为百姓服务、做事;不得志的时候独善其身,遵循自己做人的原则。
且不提权贵者,普通人也很难做到。笔者曾碰到一位有30年教龄的老师,为年终评不上先进而泪流满面,几个晚上睡不着觉,我不经意地丢给他一句话:“这个年代,评上先进是有福气的人,评不上先进是有骨气的人。”后来,我观察,这位老师还是好好的安渡余年。
再看古人,在《三国演义》第一百十四回中,曹髦借贾充之口道出自己抑郁的心态:“旧年黄龙两见于宁陵井中,群臣表贺,以为祥瑞;天子曰:‘非祥瑞也。龙者君象,乃上不在天,下不在田,屈于井中,是幽困之兆也。’遂作《潜龙诗》一首。诗中之意,明明道着主公。其诗曰:‘伤哉龙受困,不能跃深渊。上不飞天汉,下不见于田。蟠居于井底,鳅鳝舞其前。藏牙伏爪甲,嗟我亦同然!’”
《潜龙诗》的作者曹髦却不像孟子所说的那样,作《潜龙诗》述说不满,释放抑郁,被司马昭察觉。曹髦是魏国的第四代皇帝,曹丕的孙子,东海定王曹霖的儿子。曹芳被废,曹髦被立为魏国皇帝。后来,曹髦因不甘心朝政被司马氏霸占,曹髦不甘心受辱,带领数百仆人讨伐司马昭,在宫门处被司马氏的党羽贾充指使成济用戈刺死,以王礼安葬。
虽然心有不甘,作诗荡气回肠,毕竟无力回天,面对司马昭的厉声质问,“髦不能答”。然而,古所谓安有三十岁天子甘愿受制于人耶?男人的最高容忍度为:是可忍孰不可忍。故“曹髦驱车死南阙”仍得到后人的充分理解。北魏主在诛杀权尔朱荣前,即如此对人说:“死犹须为,况不必死!吾宁为高贵乡公死,不为常道乡公生!”高贵乡公,曹髦也;高贵乡公卒,迎立常道乡公曹奂,后司马代魏称帝,被废为陈留王。
“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任天外云卷云舒。”当今世界,人们对于“得志与不得志”,应该有自己的选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