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村头的打麦场已经废弃近十年了。
小的时候,一到风吹麦浪,一片金黄的时节,打麦场里人头攒动,麦香四溢。家家户户男女老少齐上阵,将收割来的麦穗脱粒、晾晒。这时学校便会放麦假,我们这些大人口中的“小破孩”便加入到了这热火朝天的场景中。那时候力气小,干不了脱粒的活,只能去田里捡拾一些遗漏的麦穗。即便是做这件事,也是不容易做好的,常常因为追逐飞虫踩坏了玉米苗,到头来免不了一顿数落。等到麦粒开始懒洋洋的晒日光浴的时候,打麦场里也堆积起了高高的麦垛。晚上吃罢饭,我们便成群结队的爬上麦垛,成大字型躺在上面,看着满天繁星,听村里老人讲那过去的故事。
后来小升初,收割也进入了机械化时代,麦秆都变了碎杆整齐的铺在田垄里,打麦场里的麦垛不见了,不变的唯有那饱满的麦粒在暖暖的阳光下滚动。晚上,把小麦堆砌好,把蛇皮袋覆盖在上面,然后大家坐在空地上谈论着今年的收成,有时候也说一下国家大事、世界风云,不过我们当年最喜欢听的还是村里老爷爷讲的鬼故事。现在回想起来,那些“鬼故事”无非是一些野狐狸、黄鼠狼成精的小传说,但在当时却吓得我们不敢独自回家,等到了第二天晚上依旧缠着要听。那个时候书籍匮乏,电视也没有现在这样丰富多彩,网络更是闻所未闻,打麦场的晚上便成了我们那时精神文化生活的大餐。
再往后,我外出求学,一年回不了几次家,打麦场的夜生活记忆也慢慢的从脑海中消尽了。村里这些年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年轻人纷纷外出,不再像父辈那样在土地里劳作。有一年麦收时节回家,晚上在打麦场纳凉,没有麦秆垛也没有麦粒堆,仰望苍穹,只见点点星光。打麦场的夜晚一片安静。
前年冬天,家乡下了一场大雪。听村里的老人说,上次下这样的大雪时,我还没有出生。那个时候打麦场还有石磨、石碾,家里养着牛拉磨;那个时候他们也是年轻人,有着用不完的力气。打麦场就像他们一样,随着我们这一代人的成长,渐渐老去。
今年又到了“农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的时节,村里传来消息,村庄计划整体搬迁,原址退还为耕地。不久以后,打麦场将成为我们这代人儿时记忆的一个片段,永不磨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