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文成〈中庸〉学习笔记342。2019-12-27》

今天是己亥年丙子月戊戌日，腊月初二，2019年12月27日星期五。

第二十章【＂哀公问政。子曰：‘文、武之政，布在方策。其人存，则其政举；其人亡，则其政息。人道敏政，地道敏树。夫政者，蒲芦也。故为政在人，取人以身，修身以道，修道以仁。仁者人也，亲亲为大；义者宜也，尊贤为大；亲亲之杀，尊贤之等，礼所生也。故君子不可以不修身；思修身，不可以不事亲；思事亲，不可以不知人；思知人，不可以不知天。’

＂天下之达道五，所以行之者三：曰君臣也，父子也，夫妇也，昆弟也，朋友之交也：五者天下之达道也。知、仁、勇三者，天下之达德也，所以行之者一也。

＂或生而知之，或学而知之，或困而知之，及其知之一也；或安而行之，或利而行之，或勉强而行之，及其成功一也。

＂子曰：‘好学近乎知，力行近乎仁，知耻近乎勇。知斯三者，则知所以修身；知所以修身，则知所以治人；知所以治人，则知所以治天下国家矣。’

＂凡为天下国家有九经，曰修身也，尊贤也，亲亲也，敬大臣也，体群臣也，子庶民也，来百工也，柔远人也，怀诸侯也。修身则道立，尊贤则不惑，亲亲则诸父昆弟不怨，敬大臣则不眩，体群臣则士之报礼重，子庶民则百姓劝，来百工则财用足，柔远人则四方归之，怀诸侯则天下畏之。

＂齐明盛服，非礼不动，所以修身也；去谗远色，贱货而贵德，所以劝贤也；尊其位，重其禄，同其好恶，所以劝亲亲也；官盛任使，所以劝大臣也；忠信重䘵，所以劝士也；时使薄敛，所以劝百姓也；日省月试，既稟称事，所以劝百工也；送往迎来，嘉善而矜不能，所以柔远人也；继绝世，举废国，治乱持危，朝聘以时，厚往而薄来，所以怀诸侯也。

＂凡为天下国家有九经，所以行之者一也。

＂凡事豫则立，不豫则废。言前定则不跲，事前定则不困，行前定则不疚，道前定则不穷。

＂在下位不获乎上，民不可得而治矣；获乎️上有道：不信乎朋友，不获乎上矣；信乎朋友有道：不顺乎亲，不信乎朋友矣；顺乎亲有道：反诸身不诚，不顺乎亲矣；诚身有道：不明乎善，不诚乎身矣。

＂诚者，天之道也；诚之者，人之道也。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有弗学，学之弗能弗措也；有弗问，问之弗知弗措也；有弗思，思之弗得弗措也；有弗辨，辨之弗明弗措也；有弗行，行之弗笃弗措也；人一能之己百之，人十能之己千之。果能此道迹矣，虽愚必明，虽柔必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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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山讲解说，＂修身则道立＂，这个道，有人以为是＂天下之达道＂的道，那就大错特错了。那么，这两个道字，如何释义呢？这很关键，因为这首先是决定修身的目标和方法的问题。

船山赞同朱熹的释义。

朱熹引用《尚书》＂皇建其有极＂阐释这个道字。什么意思呢？《洪范》说＂皇极＂是＂无有作好，无有作恶，无偏无党，无反无侧＂，这个释义跟＂达道＂的道，没有丝毫关涉啊！

＂修身则道立＂，是＂凡为天下国家有九经＂的其中一经，原文对它的释义是＂齐明盛服，非礼不动，所以修身也＂，也就是说，修身的道，限定于君身的正直上做工夫，效果和验证的尺度则是天下无奇邪，所以，朱子在《章句》中讲解说＂道成于己而可为民表＂，说的就是君子身修就可以成为人群大众不修之身的示范，也就是率先垂范的意义。

而＂天下之达道＂的道，指的则是五种社会伦理关系及其相处原则，即，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兄弟有序、朋友有信。

这两个道，目标和方法区别明显。修身自有修身的目标方法，尽伦自有尽伦的目标方法(原文中＂亲亲＂以下，才讲到五达道的事），修身之事和五达道之事，虽然逻辑上存在相因关系，但内容自有不同。

修身之事就是修养＂无有作好，无有作恶，无偏无党，无反无侧＂的正直品质。上无私好，天下就会没有偏党反侧的追求；上无私恶，天下就会没有偏党反侧之恶：具体而言，有些不良现象就会杜绝，比如说＂上见意而表异＂，这句话典出《韩非子·主道》：＂上无见其意，上见其意，臣将自表异＂，意思是说，领导者不要表达倾向性意见，一旦这样做了，就会引发下面的人＂表异＂，表现异能；又如＂宫中好高髻，城中高一尺＂。这些弊端，源头都在君身，所以，修身不是修社会伦理关系，修身修的是正直：无有作好，无有作恶，无偏无党，无反无侧＂。

至于五达道之事，原文中的＂亲亲＂尽的是父子兄弟的伦理；＂敬大臣＂、＂体群臣＂、＂子庶民＂尽的是君臣的伦理；＂尊贤＂、＂怀诸侯＂尽的是朋友的伦理。每一种伦理关系，各有各的作为和与之适当的效果验证。

重点是，处理这些伦理关系之外，君子单独有＂皇建其有极＂的建极之德，也就是正直的品德；民在明白这些伦理关系之外，也会有单独的领会和模仿的谋划。

比如说，陈国国君以奢侈无度出名，郑国国君以过分俭朴闻世，这些偏离正直准则的作为，并没影响他们很好地实施了父子、兄弟、夫妇、朋友等伦理关系当尽的恩义。但作为国君来说就是失道之君，作为国家来说就是失道之国，其根源就在于国君的好恶没有经过＂齐明盛服，非礼勿动＂的＂礼＂的裁剪规范，进而使整个国家体系失去可以信赖遵行的原则和方法。

私徳做的再好，不算好人；公义不能有失，方为君子。

黑格尔称之为神法和人法，所谓神法是源于自然的人伦关系的原则，讲究特殊性；所谓人法是源于社会的公共关系的原则，讲究一律性。

也就是说，一旦坐上行使公共权力的位置上，就对修身提出要求。

修身进德，修的是＂皇建其有极＂之身，即，＂无有作好，无有作恶，无偏无党，无反无侧＂的正直。

《大学》上说正字＂心有所忿懥、好恶、忧患、恐惧则不得其正＂，孔子说直字＂人之生也直，罔之生也幸而免＂，刘宝楠解这个直字为诚，就是真实无妄的意思，也就是说，稍有姑息作假，就失了正，失了直。君子修身，修的就是不表现，不作秀，不虚假，以此身做实在的事。

君子进德，进的就是建极之德。

修身进德四字，今天彻底懂了，船山功莫大焉！朱熹功莫大焉！黑格尔功莫大焉！

明天继续。

【学习参考书目】

《四书章句集注》朱熹著

《张居正讲解〈中庸〉》张居正著

《读四书大全说》王夫之著

《张汝伦老师诸书》张汝伦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