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四十五分，城市还在沉睡，天边刚泛出一点鱼肚白。
出租车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驶过，车窗起了雾，林洛擦了擦，盯着窗外的天色发呆。他刚送走一个喝醉的客户，今天是连续第七天通宵跑单。他三十岁，已经快忘了“朝九晚五”是什么样的日子了。
他不怨命运不公，也不羡慕谁。他只是习惯了，在深夜独自和城市对话。
车里忽然响起订单提示音。
【乘客：苏暖，起点：人民医院，终点：春柳小区】
林洛眉头一皱，这个名字太熟了。他点了接单，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眼眶有些红，像没睡好，也像想哭。
人民医院门口，一个瘦削的女孩抱着一个纸箱，站在冷风里瑟瑟发抖。林洛远远就认出她了。
“苏暖？”
女孩一愣，抬头看见林洛时，眼神闪过一丝尴尬，但很快恢复平静：“是你啊，好久不见。”
“上车吧。”林洛打开后备厢，“箱子我来拿。”
她没拒绝。两人之间沉默了很久，车厢里只有导航的声音。
“你……还在画画吗？”林洛终于开口。
苏暖看着窗外，轻声说：“不画了，母亲生病后，我辞职了，在医院旁边的小超市上班。你呢？还在做金融？”
林洛轻笑一声：“早辞了，现在是个夜班司机。”
苏暖忽然转头看他，声音哽咽：“林洛，那时候是我太幼稚了，对不起。”
林洛没回答，只是握紧了方向盘。
七年前，他们是大学里最被看好的情侣。他学金融，她学艺术。他理性沉稳，她温柔自由。但后来，他毕业进投行，忙到两人见面都成奢侈；她坚持画画，却屡屡碰壁。他们开始争吵，冷战，最后不欢而散。
那时候，苏暖说：“我不想每天只看你疲惫的背影。”
林洛也冷冷回应：“你可以去追你的梦想，不必等我。”
可谁也没想到，兜兜转转多年，他们在凌晨的出租车里重逢了。
车停在春柳小区楼下。
“我妈……刚走了。”苏暖下车前突然说。
林洛怔住，不知该说什么。
苏暖拉开纸箱，递给他一幅画：“这是你大学时陪我去写生那天，我画的城市天际线，一直没送你。”
林洛接过那幅画，手指微微颤抖。
“谢谢你今天来接我。”她轻声说完，转身进了楼。
林洛坐在车里，久久没有离开。他打开画布，那是一幅夜色中的城市，远处的天边透着一点微光，像是希望刚刚破晓。
他突然想起，大学时苏暖常问他：“你有没有见过凌晨四点的城市？”
他当时总笑她矫情。现在他终于见过了，却是在一个人最孤独的时候。
他在副驾驶旁边贴上那幅画，发动车子，接着新的订单。
天亮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