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农村重男轻女的思想由来已久,基本是不生男孩不罢休。然而中国的八十年代国家大力推行计划生育,每个家庭只生一个,最多不超过两个。
我的一个妹妹就是在这样的大背景下于农历1983年十二月二十三日(阳历1984年1月25日)出生,属猪。母亲曾无数次充满哀怨与悔恨地说:“小姑娘特别可爱,眼睛大大的,下巴短短的,一出生眼珠就骨碌骨碌转”。然而妹妹从一出生,村里的干部便不断上门,动员妈妈早点去医院“结扎。奶奶是个极其传统的老人,想到家里还没有生孙子儿媳就要结扎,眼看就要“断香火”, 她伤心不已,天天在家痛哭,骂儿子儿媳没用。
正好我的一位正在巢湖东风石矿厂工作的亲戚说自己的同事多年不能生育,领养一个女婴后又不幸夭折,他们夫妇悲痛欲绝,我父母想既然他们夫妇这么爱孩子,又是城里双职工,将来孩子有个好出路,于是央求我的的亲戚代为介绍将妹妹送到她们家,亲戚是个讲义气的人于是答应的了下来。
当时我的姑姑——爸爸的亲妹妹刚刚生完自己的孩子二三个月,正在哺乳期,为了保证妹妹不至于挨饿,家人决定让姑姑代劳将我的妹妹送到巢湖。于是在妹妹出生十多天后,还在月子中的母亲给她吃饱奶水后,给她穿上崭新的大红棉袄盖上大红色包被,放在篮子里,由姑姑坐车去了巢湖。
在当时情况下送养、领养、介绍、孩子都是犯法的,姑姑根据亲戚的指路,大约早晨五点多钟,天刚刚有点微微亮光,姑姑便带上一小串鞭炮从亲戚家出发了。
到了那户人家门口,姑姑将装着娃娃的篮子放在旁边,点起了火舌,鞭炮一响,姑姑便惊慌失措地逃出了。
逃回亲戚家的姑姑心里七上八下,她很不放心,担心这正月的天气太冷,万一无人开门领取婴儿会冻死怎么办?于是十多分钟后,姑姑又假装成路人转到那户人家门口,装娃的篮子已经不在了,想必被他们领走了,姑姑这才放心地回家了。
大约过了一个多月,亲戚家的老父亲特意来我们家转告说:“那户人家养了十多天后去派出所上户口的时候,派出所人说,如果你们给这孩子上了户口,将来万一你们自己有了孩子就不能再上户口了。于是他们又将孩子送到了巢湖福利院。可一送到福利院,正好有对上海夫妇没有孩子,便将这孩子领走了,现在这对上海夫妇担心在巢湖会被人认回孩子,带着孩子辞职回上海了。”
父母听到这个消息十分难过,本以为在巢湖,在亲戚家不远以后多多少少可以看上一眼,可以知道她过得怎么样,但现在去了上海,人海茫茫,去哪里再找呢?
转眼三十多年过去了,随着老一辈的去逝,我们与亲戚家的联系越来越少,加上我们全家定居S市二十多年,这种联系就更少了,只是父母不时会提起这件事,每次总双眼泪水迷糊,满心悔恨与不舍。于是我们一再鼓励老爸去找,但老爸心怀愧内疚迟迟没有到身。
直到2019年,多次看倪萍老师“等着你”节目的老爸控制不住满心的思念,起身去了亲戚家。想问问情况,其实并不指望那个妹妹认我们,只想知道她不在不在这个世界,现在过得好不好就够了。如果她不知道自己身世,我们绝不提,如果她知道身世且愿意认我们那是求之不得,不想认也不勉强,完全尊重她的选择。
老爸不去不知道一去吓一跳,亲戚回答老爸说:“当年那户人家开门看到门口篮子里有小孩,一摸篮子里的热水瓶还是热的,断定一定是附近人家的孩子,养了将来也被认回去,于是没有领直接关门了,后来被附近居委会两个老头领了,送到了福利院。”
老爸如坠云雾,当年不是明明白白地说养了十多天送到福利院吗?现在怎么又是没有领进门呢?忙问:“那两个老头呢?”
“两个老头呀,一个死了,一个患了老年痴呆症,问话他不懂,他也不会说话了”亲戚回答道。
“那当年那户人家呢?我去她们家问问。”老爸不死心。
“别去了,那女人不能生育脾气古怪得很,不好惹。”亲戚连连摇头。
“那他们自己后来生孩子了吗?”老爸穷追不舍。
“后来在铜陵抱了个姑娘,现在去六安工作了,她父母也跟着一起去了”。
不得已,老爸让亲戚带他去了福利院,看能不能从中找到一点线索。为了更利于寻找,亲戚还叫上了自己的堂妹------曾经在福利院打过二、三年工的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