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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日新月异,有碍观瞻的老破小纷纷被铲除,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座高楼拔地而起。
看到墙上一个个大大的拆字,即将搬离的人们有的泪眼婆娑,有的义愤填膺,强志认为这些人是被赶走的。能有什么比被迫放弃家园更惨的呢?强志对他们充满了同情。
在十字路口不远,有一条小道,小道口是强志这群摩的师傅们集中揽客的地方。师傅们由居住在附近的下岗工人和低保户组成。
某一日,强志像平时一样来到小道口,看到军军和另三个摩的师傅正在热烈的谈论着什么。军军他们来自十字路口的另一端。原来,他们的房子要拆迁了。新房子不仅比原来的大了一倍,还多出了十几万的现金。看着四个眉飞色舞、豪气干云的同行,强志心里酸酸的。强忍着嫉妒与艳羡,强志问道:“那你们还开摩的吗?”
四人几乎异口同声:“不开了。”
然后你一言我一语炸开了锅,无非是:马上要拿退休金了、身体要紧、要享受人生、准备出门旅游……
末了,军军关爱地对强志说道:“你住的房子估计也会拆的。”
军军的话犹如一针强心剂。看着热火朝天的城市建设,再看一眼自己的老破房,强志非常笃定地认为,自己一定会成为拆迁户。这样的房子不拆简直天理难容。
那一日后,摩的队伍里少了四个人。
不多久,摩的队伍里来了新伙伴。他租住在强志家所在小区。
小区有十来栋楼房,一栋紧挨一栋,全是五六层高,并且房龄也都在三十年以上。
小区里的外来户越来越多,有的成为了这里的新主人,有的成为了这里的新租户。老邻居们有的搬了,有的永远地“走”了。小道口开摩的的师傅换了一茬又一茬,除了强志,多为外来人员。
时不时的,有消息传来:这两年,这一片老房子要拆。
又有消息灵通人士放言:政府计划五年内开发这一区域,全部做高层,就地还建。
每一次,强志听闻此类消息都会兴奋不已。同摩的师傅们闲来话长时,强志都坚定地认为自己会成为拆迁户。师傅们总是笑话他:一个人口密集,楼房成群,无利可图的土地,是没人会投资的。不要在痴人说梦,异想天开了,别想住新房子想疯了。
也是,两年过去了,一切还是老样子。哪怕是五年过去了,强志盼望的拆迁也还是没动静。
这期间,女儿嫁了人,自己也有了退休金。强志迈入了老年,再也不开摩的了。
一日,在街上闲逛,迎面一个似曾相识的人停在强志面前。仔细一看,原来是军军。
强志首先开口招呼道:“军军,你来这有什么事吗?”
军军再三确认是强志后,回道:“我回来看看,住了一辈子的地方,看看变成什么样了。”
强志是看着那儿如何从一片废墟变成高楼的,于是充满向往地介绍道:“成了新小区了,都是又高又大的房子,一点过去的影子都看不到了。”
军军叹息道:“还是你们这边好,这多年都没怎么变。”
想着这么多年,硬是没有变成拆迁户,住上新房子,强志不禁吐槽:“我倒是想它变啰,住新房子多舒服。”
“你是不知道,这还建房的坑有多深。住长了,问题都出来了。电梯要保养,否则就停摆,万一坏在半路是会要人命的;喝的水都是水箱里的,那水箱干不干净,卫不卫生,谁知道;那个公摊你晓得不,电梯走道都算在公摊里,十几个平方啊;物业费一个月还得百来十元;要是有个火灾什么的,那高楼简直是人间地狱。唉,莫谈。”
看着军军大倒苦水,强志疑惑了:“还有这回事?”
“以后啊,你们这种五六层的房子都是香饽饽。没有物业,没有公摊,晓得是几爽。这高层住宅呀,我看只有穷人才会住。”
听着军军似乎很有道理的分析,对拆旧房住新房的执念,强志第一次产生了动摇 :“看来,我是落伍了。你又刷新了我的认识。”
看着强志垂垂老矣的模样,军军语重心长:“强志啊,你老完了,头发都白了,背也驼了,怎么这么瘦了啊?”
强志可不想让军军知道自己身上有疾,于是打哈哈道:“都六十岁的老头子了,该老了。你倒是一点都没变啊。我们好像同龄吧,真有你的。”
军军再一次诉说起心里的疑团:“我刚才看了半天,都有点不敢认,怕认错了人。”
同军军分别后,看着粉刷一新的楼道,新装的单元门禁,强志觉得自己住的地也没那么不堪。
病来如山倒,人死如灯灭。强撑一年后,强志终于倒下了。在弥留之际,看着女儿怀里粉粉嫩嫩的小外孙,强志欣慰地闭上了双眼。
服完丧,女儿将老屋简单地装修了一番,就对外出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