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情和浪漫的李子树

正对小区门,一路之隔,有一处公交停车亭,是年前设置的,红色的框,透明的顶,远看近瞧,都是一个漂亮的景点。

在它的后边,是行道树中的几棵李子树,它们出现在那里,要早于红亭子。以前,我出小区门,它们会率先跳入我的视线,夜里,我回到小区,一扭头,就能看见,路灯下的它们,仍在凝神目送着,直到我拐过楼角。

停车点安顿好了以后,座落在李树前边的亭子,竟然一跃而上,用喧宾夺主的醒目大红,成功夺取了来来往往的瞩目,当然也包括我。要不是那一树李花怒放,先到的李子树,在我眼里,就是熟视无睹的一个存在。

昨天,我从家里出来,拐到小区主道上,远远就看见一辆公交车闪过小区门口后,一时空荡荡的亭子后边,不甘寂寞的一树李花,正兀自灿烂在并不算低矮的半空。早晨的太阳,从两座高楼缝隙里,急切地挤过来,似乎要和谁争宠,这正得我意。我的手指轻轻一点,一团转眼即逝的紫色光雾,就打印在手机屏里。

我有点奇怪,这几天有寒流,好多李子树的花苞,还在暗暗蓄力,为什么唯一的它,要抢先开放呢,莫非它也知了张爱玲的那句:“出名要趁早呀,来得太晚,快乐也不那么痛快。”?

果然,它的出现,就吸引了几位等车的人。有一位穿蒙古靴的南方小姑娘,看样子是走亲戚的,一边把自己和李花框在一个镜头里,一边招呼同伴说:“快来,表姐,这北方的紫叶李,才刚刚开放啊,也是五个花瓣,和我们那边,一模一样。”声音亮亮的,似乎能让人听到南方水乡的泉水声。

我笑了,我想,如果这棵李树是转世来的,能躲过孟婆汤,那它看见这位俏丽的小姑娘如此喜欢着他,会不会再次转世为人呢。

从家到店,十五分钟的路。一路上,有二十多棵李子树。请原谅,我熟悉它们,可是超过人群中的你和他哟!记得有一年冬天,在小桥下,寒风中急急走路的我,被一辆想早一点回家的私家车抢了道。我那会儿,我的一缕被风拨弄的发梢,蒙住了眼睛,幸亏当时一把抓住路边的李子树,我才不至于掉进冰冷的河水里。因此,暗地里,我早把它们当做我的异类朋友。

去年,小桥下边的小广场上,有两棵一大一小的李子树,不知为何,春天里没有开花。其中有一棵,在一个风雨夜里,让大风刮断主干。结果最后,都被园林工人收走。当再次走过广场的时候,仍然空阔着的地方,总是让我想起它们。那天,我翻看手机图库,从一张相片里,我一眼就认出了它们,树形太熟悉,它和树下的一对小情侣,已经存进我的脑海里。

喜欢李子树,缘起于《诗经•国风•丘中有麻》。这首诗歌的内容,是讲述了一对情人,在老地方约会的爱情故事。这个老地方,就是李树林。原文中,有这么一句:“丘中有李,彼留之子。彼留之子,贻我佩玖。”我理解的意思就是:

山林中,有一片李子树,我真心爱的情郎啊,他正在那棵最美丽的树下等我。真心爱我的情郎啊!他正捧着美丽的珮玖,等着我来,准备送给我。

这“丘中有李”的“李”,就是现在说的这个李子树,也就是我理解的诗歌里的老地方李子树林。

想到老地方,我忽然有点疑惑,李树的果实,确实好吃,酸甜可口,但一不小心,吃多了,也会伤人。桃树是养人的,古人为什么不说到桃树林约会,而要到李树林里呢?

对,我记起来了,李子树还有一个名字,叫紫叶李,这名字的来源,大概和李子树的叶子是紫色的有关吧。

我是很认可李树花的,三月里开放,粉雕玉琢,小巧玲珑的碎花,可爱。但花开,就意味着花落,两下比较,我更喜欢有叶子时的李子树。

比如说昨天,见到李花,我忍不住穿过道路,去树下观赏。没想到,却看见一片花瓣悠然飘落,当然,地下还有几片,花瓣也是鲜鲜的。

刚开放,就有花瓣落下来,它们的青春,和人类一样,也是太短暂。

李子树,是花叶一同开放。要不了几天,随着花期的结束,满树的叶子们,就会全部伸展开。片片叶子像涂了一层油,发着肥厚的紫红色亮光,它们被树枝娇宠着,托举着,一天天,随着太阳的转动,慢悠悠地生长着。从三月末到初冬的这段时间,它们日日夜夜,安安分分地随着主干站在路边,站在田野里,用长情而又浪漫的风景,去等待一个个爱情的浪漫,不管这浪漫何时到达,它永不会失约。

李树树形有好多种,纺锤形,心形,开放形,是李子树主要的形状。但无一例外,在法桐和杨树面前,身形小巧的李子树,更俏丽,更有美感。

在国人眼里,李子树是古典和优雅的,但又青春向上,所以,在大小城市,它们是优质绿化林木。而在我眼里,身边的它们,是一群涉水而来的古风君子,每到一处,就留下纯洁的浪漫,然后略做停顿,又随着人类的历史走向远方。

如果它们站在一起,就成了一片永远的高贵,远看,朦朦胧胧的一片紫气,比天边的彩霞,又不知浪漫了多少。难怪传统文学中,总是直接或者间接地,把李树带来的那团紫气,称作“紫气东来”,还把它当做吉祥如意,长情浪漫的象征。

春天里,总会有寒流,一个接一个的来。但呆不了多长时间,阳光又从云层里,光耀耀地出来。看,中午的天气又变的暖和起来了。哗啦啦,河边的李子树开花了,和小区门口的那棵李树花开,一模一样。

花期过去,又是李子树成长的日子,这日子很长,很美。当然,在长情和浪漫的李子树下,一定还会发生无数个美好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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