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研读》
278:汉纪(四十七)
陈蕃多次申诉李膺、冯绲、刘祐的冤情,请求汉桓帝原谅赦免,并对其升任爵位,委以重任。他反复劝说,言辞恳切,以至于流泪不止,但汉桓帝不听。
应奉上书说:“忠贤良将是国家的栋梁之才。臣私下里看到在左校营服役的刑徒、前廷尉冯绲、大司农刘祐、河南尹李膺等人,他们执法不屈不挠,诛杀检举奸邪大臣,把这些人绳之以法。陛下没有经过考察,就听信奸臣谗言诋毁,使得忠臣陷入法网。从今年春天到冬天,未蒙受到降旨宽恕,远近士人听说后,无不为之叹息。朝廷施政的首要任务,在于奖赏忠臣功绩,忽略忠臣小过,所以孝武皇帝从刑徒中提拔韩安国担任御史大夫,孝宣皇帝任命逃亡在外的张敞为州部刺史。冯绲此前讨伐荆蛮,有周代贤臣吉甫的功劳。刘佑受命督查官员,有不畏权奸的气概。李膺在幽州、并州一带威望很高,他在度辽将军任上,受到百姓爱戴。现在,三面边陲的戎狄蠢蠢欲动,朝廷军队士气不振,恳请陛下赦免李膺等人,以防备不测事件发生。”
书信奏报后,汉桓帝赦免了对李膺等人的刑罚。
很久之后,李膺又被封为司隶校尉。这时,张让的弟弟张朔担任野王县令,他残暴无道,甚至杀害孕妇。听说李膺严厉威严,畏惧惩罚逃回京师,随后躲藏在哥哥张让家的空心柱子中。李膺了解到情况后,率领吏卒打烂柱子,抓走张朔,交付到洛阳监狱。在张朔供认完毕后,李膺马上命人诛杀。
张让向汉桓帝申冤,汉桓帝诏令李膺入殿,然后亲自凭栏审讯,责备李膺不先请示就杀掉张朔。
李膺回答说:“孔子在担任鲁国司寇后,上任第七天就杀掉了少正卯,臣现在到任已经十天,判令罪犯伏法,不应该拖延时日,臣从没有想过是否操之过急。臣有罪死无所恨,恳请陛下宽限五天,待臣惩治完凶犯,再接受鼎镬之刑,臣的心愿就满足了。”
汉桓帝无言可对,就回头看着张让说:“你的弟弟罪有应得,司隶校尉有什么罪责呢?”
汉桓帝便打发李膺回去。从此以后,黄门侍郎和中常侍,无不凝神屏气,小心翼翼,就连休假日也不敢走出宫廷。汉桓帝非常奇怪,就问他们为什么这样。他们都叩头哭着说道:“我们这是害怕司隶校尉李膺啊!”
这时,朝政日益混乱,纲纪废阤,李膺独自保持节操,凭借名声自我清高。士人中受到他接待的,被称为“登龙门”。
汉桓帝征召东海国相刘宽,封为尚书令。刘宽是刘崎的儿子,他历任三郡郡守,温良仁慈,多有宽恕,有些虽然事出仓卒,也没有骤然变色。官吏和百姓有了过错,他只用蒲鞭进行惩罚,只展示对羞辱,目的并不是让其痛苦。他见到父老慰劳时用农家话,见到少年则勉励以孝悌教导,人们感受大德推行,教化日见普及。
166年春正月辛卯朔日,发生日食,汉桓帝诏令公卿、郡国举荐至孝士人。太常赵典举荐的荀爽对策说:“当初,圣人建立天地之中的规则称为礼。众礼当中,婚礼列为首位。阳性至纯所以能施实,阴性至顺所以能教化,用礼来补充乐,既有所节制,也能宣泄其气,所以才使子孙繁荣昌盛,让老年人享受天伦之乐。到了夏商周三代末期,帝王荒淫无度,建设瑶台、倾宫,充斥姬妾几百人,阳气在上面枯竭,阴气在天下被阻隔。所以周公告诫说:‘不知道稼穑艰难,不知道百姓辛劳,只是一味纵欲享受,就会荒废朝政,损寿短命。’《左传》中说:‘截趾适屦,又有谁不知道其愚昧之极呢?但这比起因享乐而丢掉性命,又算得了什么呢?’这确实令人悲痛。臣私下里听说,后宫中的采女有五六千人,还不包括在宫中的女官侍从,平时不断向无辜百姓征收高额赋税,以供养这些无用的女子,百姓在宫外十分穷困,在宫内阴阳则被隔塞,所以才触动了和谐之气,灾异屡次降临。愚臣认为,那些未经过礼聘,也未曾受到陛下宠幸侍御的,一律遣返出宫,以便让她们能阴阳交合。这确实是国家的大福。”
汉桓帝下诏书封荀爽为郎中。
司隶、豫州发生饥荒,死者占到十分之四五,以至于很多户全部灭绝。
汉桓帝下诏令征召张奂封为大司农,又封皇甫规代理度辽将军。皇甫规自认为多次担任要职,想要退身辞官返回家乡,他多次上书称病请求退休,汉桓帝没有批准。恰逢他的朋友在任上去世,家人把灵柩护送回家乡,皇甫规跨过州界迎候。他想借此机会,让门客暗中告诉并州刺史胡芳,说皇甫规擅自离开军营,违反军法,应该奏报弹劾皇甫规。
胡芳说道:“皇甫规想要离开仕途,所以才故意擅离职守来暗示我。我为朝廷爱惜人才,怎么能中了这家伙的奸计呢!”胡芳不肯过问此事。
夏四月,济阴、东郡、济北、平原的黄河水变清。
司徒许栩被免职,五月,汉桓帝封太常胡广为司徒。庚午日,汉桓帝在濯龙宫祭祀老子。祭坛用西方蛮夷纺织的毛毡装饰,陈列纯金镶边的祭器,座位上设置豪华的伞盖,演奏郊外祭天时的乐曲。
鲜卑人听说张奂离开,招纳勾结南匈奴以及乌桓人起来反叛。六月,南匈奴、乌桓、鲜卑人分多路入塞,进犯掳掠沿边九郡。
秋七月,鲜卑人再次入塞,引诱东羌和他们一起立约盟誓。于是上郡沈氐、安定先零各部族一起进犯武威、张掖,沿边各郡大多都受到侵害。汉桓帝下诏令再封张奂为护匈奴中郎将,以九卿官职督导幽、并、凉三州以及度辽、乌桓两营寨,兼察刺史、两千石的政绩。
当初,汉桓帝在为蠡吾侯时,从师于甘陵人周福。在他继位后,提拔周福担任尚书。当时的同郡人、河南尹房植也有名于当朝,乡里人流传歌谣说:“天下规矩房伯武,因师获印周仲进。”两家的宾客因此相互讥讽,各自网罗朋党,慢慢结成深怨,于是甘陵有南北两派,党人之争由此开始。
后来,汝南太守宗资任用范滂为功曹,南阳太守成瑨任用岑晊为功曹,把政事委任给他们,让他们整肃澄清吏治,严厉整治邪恶。范滂行事尤其刚劲,疾恶如仇。范滂的外甥李颂一向没有德行,中常侍唐衡为李颂向范滂花钱请托。范滂认为李颂能力不足,就把书信搁置不予理会。
宗资知道后大怒,对着书佐朱零大发脾气。朱零仰头回答说:“范滂为人清正,他裁撤庸吏,我今天宁愿受鞭笞而死,但范滂作出的决定不能违背。”
宗资这才停下来。郡中的中下级人员无不怨恨范滂。于是两郡编成歌谣说:“汝南太守范孟博,南阳宗资主画诺;南阳太守岑公孝,弘农成瑨但坐啸。”
当时的太学生有三万多人,郭泰和颍川人贾彪是其中领袖,他们和李膺、陈蕃、王畅等人相互倚重。太学中有谚语说道:“天下模楷李元礼,不畏强御陈仲举,天下俊秀王叔茂。”
宛城中有名叫做张汎的富商,和汉桓帝的宫妃是亲戚,善于雕琢刻镂好玩的物品,大部分都用来贿赂宦官,凭借这些取得显要官位,倚仗其这方面的技巧纵横不法。岑晊和张牧劝成瑨收捕张汎等人,不久遇到天下大赦,但岑晊最后还是诛杀了张汎,同时收捕张汎的宗族宾客,共计诛杀两百多人,然后奏报朝廷。
这时,小黄门、晋阳人赵津贪婪放纵,成为县中大害,太原太守、平原人刘瓆派郡吏王允捕捉,在天下大赦免后把其杀掉。于是中常侍侯览派张汎的妻子上书申冤,宦官以此为事由进成瑨和刘瓆的谗言。汉桓帝帝大怒,征召成成瑨和刘瓆。有关部门秉承汉桓帝的意思,奏报成瑨和刘瓆的罪行应当斩杀弃市。
太守翟超聘请张俭担任东部督邮。中常侍侯览的家在防东县,他残害百姓。侯览丧母后返回家中,大规模建造坟墓,张俭检举奏报侯览的罪行,侯览扣押下表章,汉桓帝没有看到。张俭于是命人毁坏侯览的坟墓和住宅,没收其资财,把情况奏报给汉桓帝,但仍然未被汉桓帝看到。
徐璜哥哥的儿子徐宣担任下邳县令,行事特别暴虐。他先前求娶原汝南太守李暠的女儿未能如愿,到任时就派吏卒来到李暠家,用车把女儿抢了回来。有一次,因开玩笑把其射死,就掩埋在官舍中。当时的东海国相、汝南人黄浮听说后,收捕了徐宣及其家属,不管老少全都拷打审问。
掾史以下全都竭力劝阻黄浮。黄浮说道:“徐宣就是国贼,我今天杀了他,即使明天判罪而死,也可以瞑目了。”
黄浮根据徐宣的罪行,把他斩杀弃市。于是宦官向汉桓帝申冤,汉桓帝大怒,命人剃掉翟超和黄浮的头发,用铁圈束着他的脖子,送到左校营服苦役。
黄其军
作于2025年6月13日(古历乙巳年五月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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