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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禾仰起头,对着小区门前悬挂的彩色气球发呆。约一周前,街道边的路灯全被套上了红色中国风灯笼外壳,每当夜晚降临,整个街道都会变成红色,路过的千禾经常莫名晕倒。一开始,他认为是散光原因导致的,于是买了副墨镜。千禾小心翼翼地沿着墙低头走路,次日便撞到了柱子,再次昏倒在地。
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是在路边醒来的。躺在床上的千禾只要闭上眼,眼前立马就会出现一个弥漫着红色烟雾的陌生世界,他无法看清,只能不停地往前走。迷雾中的人影依稀可辨,千禾试图靠近,可不管他如何加速,行走的影子始终与其保持着固定的距离,无法触摸。他张嘴大喊,却不能发出声音,紧绷的咽部似乎塞满了泥巴,他把食指伸进嘴里掏弄,直到抠出血来。
千禾无法入眠,无论现实世界还是那个红色的邪恶世界。他曾试着停下躺在地上,可就在他接触地面的一瞬间,身子竟开始跌落,身下突然变成了无底深渊。恐怖的下坠经历直接影响到了现实中的千禾,他想睡觉,困得不行,但他不敢睡,他害怕,害怕走路,害怕跌落。每次醒来,千禾一定要先检查周围的环境,然后才拍拍屁股起身。
两个月的时间里,被失眠折磨的千禾至少轻了八公斤,他本来就不胖,现在更是瘦得吓人。蛛网状的血丝爬上那双早已干枯的双眼,松弛的眼袋下只剩一张毫无光泽的病人脸,发黄,暗淡,宛如行将就木。可他依然在坚持工作,无论如何疲惫,专注于某件事都是唯一出路,他只能借此逃避睡眠。
“死了就死了吧!”趴在电脑上的千禾喃喃自语。眼前的电脑屏幕里全是标满数字的零件线稿图,如迷宫般看得人发昏。长时间失眠的他渐渐开始产生幻觉,跳舞的阿拉伯数字,脚下开口说话的垃圾桶,窗台边突然升起一大簇彩色气球,下面还挂着个纸牌里的微笑小丑。千禾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他站到体重秤上,结果显示55kg,的确瘦了不少。
晴朗的重庆万里无云,街道上的游客们推搡前进,路边的火锅店里稀稀拉拉地坐着几位悠闲用餐的客人,现在是白天,人们都很清醒,同时也很庆幸。
爱吃辣的芸豆正拉着闺蜜一起逛街,三人边走边吃,一路上说笑不停。她是个性格极好的女生,热情、善良、主动,做事落落大方,身边的朋友都很喜欢她。芸豆似乎生来就是上天的宠儿,从小就长得漂亮,尤其是那双大眼睛,极富灵气,比最璀璨的水晶还要耀眼,只需一眼,你一定会爱上她。
她是地地道道的重庆人,无辣不欢,而且吃得很讲究,什么食材加多少麻、多少辣、多少红油都是有考究的,每当外地朋友来访,芸豆一定会主动请上几天假,无条件地带着来客逛遍所有著名景点。芸豆的工资并不高,但她有副业,每当周末到来,游乐场里便会招聘许多临时工作人员,她只需穿上厚厚的绒布玩偶套装,陪孩子们玩乐即可。这工作本来就不难,对于喜欢孩子的芸豆来说,实属幸运,两天忙下来,至少能赚到三百块。
重庆是个独特的城市,夜晚灯火不熄,白天美如诗画,正如那些蜂拥而至的吃货小姑娘们,她们打扮性感,穿着清凉,在彼此看来都是文化开放的象征。夜晚的重庆不同于白天,除了吃吃喝喝,人们似乎更容易感到寂寞,烤串与火锅缓解部分饥饿,冷饮与冰镇啤酒安抚些许不安,剩下的便是赤裸裸的欲望。
九月十三号晚,芸豆正忙着在公司里加班,好友猫朵发来信息说,有满汉全席,君来否?看到消息的芸豆二话不说,直接回了一个字,诺。她告诉主管说身体不舒服,同时用力捂着小腹,憋气装病,如此明显的暗示,一般人自然明白,自由的芸豆赶忙打车冲到家里,换了一条更加适合夜晚的装扮。
当她到达约定地点的时候,火锅店的长桌前早已坐了七、八个人,芸豆只认识其中的两个女生,她刚一到场,一个看起来十分精明的矮个男子立马起身腾出座位,“美女,欢迎!”他的笑极其浮夸,不安的芸豆犹豫着落了座。新加入的芸豆有些心绪不宁,她尽管大胆,但也只敢跟熟悉的人吃饭。
一旁的猫朵不知发了什么疯,一个劲地跟男人们拼酒,整杯整杯的干。芸豆拿起筷子要夹菜,一旁的殷勤男子立马帮她夹了过来,她看了看碗里的鸭血,突然没了胃口,于是放下筷子,将头转向了楼下。她这才第一次注意到所在城市的特别之处,两条相邻的街竟隔着七层楼的高度。
饭局结尾,脸颊通红的猫朵早已不省人事。警觉的芸豆怕出事,一直小口喝酒,无论陌生人如何劝说,她每次都端起杯子轻抿一小口。暖黄的街灯下,携带酒精的狂欢者们逐渐开始挥发,两个高个子男人架着猫朵上了出租车,好心的芸豆曾试图阻止,可这一次,她居然临阵退缩,跟着一行人去了酒店。
四男三女,开了三个房间。芸豆不知该如何分配,热情男人笑着取出一副纸牌,说赢的人优先选择。烂醉如泥的猫朵趴在大床另一侧,其余六人玩起了牌。期间,芸豆曾拉着另一个闺蜜沙沙跑到走廊里私聊,她认为这些人动机不纯,最好带着猫朵离开酒店,沙沙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说没事,我们都是美少女战士,冲!她挥起拳头,显然喝高了。
令芸豆感到惊讶的是,牌技最好的居然是一个戴金色眼镜的文弱男子。吃饭的时候她便感觉到了他的不同,身处吵闹的环境,他竟丝毫不为所动,脸上的微笑一直不变,淡淡的,显得如此漫不经心。最终,他靠着出其不意的一对大小王赢下了第一局,获胜者平静地扫视一圈,最后将目光停在了身穿黑色吊带的芸豆身上,他笑了笑,做出一个颇为绅士的邀请姿势,“可以吗?”尴尬的芸豆不知如何作答,莫名点了点头。她前来酒店的目的本是为了照顾醉酒的闺蜜,如今竟落得如此狼狈,芸豆暗暗骂了自己几句。
他们离开房间后,剩下的三男两女立马开始分组,饭局上对着芸豆献媚的男子与沙沙一起去了另一间房,原来的房间里只剩下两男一女。芸豆并不是傻子,她好几次尝试将猫朵拽回家,可女生的力气毕竟太小,别有用心的男人们一定不可能让其得逞。呆在8243房间的眼镜男与云朵四目相对,一个坐在电视柜上看着对方,一个坐在床头,沉默不语。
“你好像很担心你的朋友?”他试着揣摩对方心意。
“她们!她们喝醉了!你们欺负人!”芸豆内心积压的情绪终于爆发,开始用手抹眼泪。
“没有人强迫她们,世上哪有免费的午餐?”
“什么意思?”
“如果不愿意,她们就不该接受邀请,你明白吗?”
“你......”
斯文男子突然起身,朝芸豆走了过去,“你别过来......”她不禁连连后退,左侧肩带滑了下去,“空调有点冷,我去拿外套给你。”他从小桌上的背包中取出黑色风衣递了过去。
含蓄的两人僵持了近一个半钟头,抵不住倦意的芸豆忍不住开始打哈欠,“困了就休息会!”“不行!”“别担心,我就坐在椅子上,不过去。”谨慎的芸豆不愿屈服,继续坚持。直到发现对方已经眯起眼睛,她才试着躺下,侧过身,与椅子上的人正面相对,最后闭上了眼。他悄悄睁开眼睛,看着熟睡中的芸豆,欣慰一笑。
芸豆房间里的男子如果不是出于好心,早早到外面买吃的,他一定不会经历那天的恐怖事件。次日上午七点,毫无防备的眼镜男拎着小面、包子与蔬菜粥走到酒店门口,“嘭!”右侧很近的地方突然传来一阵沉闷的重物落地声,与此同时,似乎有什么凉丝丝的东西溅到了他的脸上。他伸手摸了摸,红色液体,粘粘的,男子一脸疑惑地转过头,大叫一声,然后便昏了过去。
当芸豆及其它房间的客人们都在熟睡的时候,衣衫不整的猫朵竟从楼上跳了下去。没过多久,警方便封锁了现场,相关涉事人员均被带到警局候审。警方安排芸豆与沙沙负责指控,除了四名男子外,还额外找了一堆无关人员,共十二人,被分为三组。前两组的辨认工作十分顺利,芸豆与沙沙的指认完全一致,最后一组出来的时候,两人似乎出现了分歧,“没有!”芸豆摇摇头,阻止了沙沙的指认。
除去曾昏倒在酒店门口的眼镜男子,其余三人均被拘留,接受立案调查。下午,猫朵的家人哭闹着来到警局,一旁的芸豆与沙沙十分识趣,默默离开了。
警局门口,一脸疑惑的沙沙突然停下,转过身死死盯住芸豆,问她怎么回事。
“他不是坏人!”
“男人都一样。”
“不,不,不是的!”
“你是说——”
“别问了......”
三个月后,街道的路灯终于恢复到原来的样子,被失眠折磨到崩溃的千禾终于睡了一个好觉。他闭上眼,再次进入红色迷雾。千禾一如既往地往前走,身边的雾气颜色逐渐变淡,模糊的黑色人影终于停下,似乎在冲他招手,千禾赶紧跑过去,然后便看到了那双比水晶还要美丽的眼睛。
“别走,告诉我你的名字,那天......”话未说完,那个模糊的影子便倏然而逝。
那天到底怎么回事,他恨自己是个懦夫,不敢去为好兄弟争辩,可他能说什么?一旦牵涉其中,他的生活必将蒙上永久的耻辱阴影,千禾不敢,于是退缩了。正如那天在酒店里发生的一切,他不敢骗自己说不知道,也不能无耻地撒慌说都是意外,他本来有机会阻止的,如果他能早些意识到强迫昏迷者可能导致的后果,如果......可惜没有如果,因为他退却了,逃跑了!
千禾打开手机,买了次日上午去重庆最早的一架航班,899块,真贵啊!
事情已经过去了快五个月,他该如何寻找那个大眼睛的女孩呢?她甚至都没有名字,坐在飞机上的千禾试着为其取名,玫瑰,仙子,精灵......最后又觉得都不合适,全部否掉了。
一月的重庆远比想象中的冷,身穿薄外套的千禾缩着身子进了出租车。他想到一件事,自杀女孩的卷宗里一定有其它女孩的名字,“师傅,去警察局。”“娃子,犯事了?”“找人!”“要得!”伴随着幽默的本地方言,车子启动,朝主路驶去。
在经过复杂的手续证明之后,他终于知道了那个女孩的名字,芸豆,一种非常好吃的菜豆名称。千禾笑了笑,嘴里反复念叨着“芸豆”,接着又找到了芸豆所在的广告公司,害羞的公司行政告诉他说,她早在两个月前就辞职了,交谈的时候,小伙子的脸有些发红,讲话支支吾吾,似乎是新来的。
关于芸豆的线索突然中断,失落的千禾一时不知该去往何处。与上次来的时候相比,街道冷清不少,火锅店里几乎没有客人,经营者们正凑在一桌打麻雀(将),似乎完全不担心生意。他来的时候便听说重庆人普遍安逸,随便有辆二手车或住的地方都能凑合着生活,因此他们看起来总是无忧无虑的。
活在当下真好!千禾感叹一句,朝对面的冷饮店走去。
当他找到芸豆的时候,她正穿着厚厚的加菲猫绒布外套陪孩子们玩耍,为避免唐突,千禾一直候在十几米外的亭子里。她似乎很开心,身边围了四、五个胖嘟嘟的小孩。孩子们竟相打闹、追逐,处在中心位置的芸豆不停的调整姿势以吸引娃娃们的注意,每隔一阵,便有一个脱离队伍的孩子跑上去熊抱芸豆。
等到休息时间,千禾起身走向正忙着收拾道具的芸豆,她似乎太专注于自己的事情,直到拜访者走到身前才反应过来,“您是?”“我们曾在M酒店见过。”“哦!”芸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以前您好像戴眼镜。”“现在也有,隐形的。”两人边走边聊,最终还是芸豆带着千禾找到了适合闲坐的地方。
她点了两碗冰粉,然后双手抱肩,头转向了窗外,“冷吗?”“嗯!”好心的千禾脱下外套递了过去,“谢谢!”她转过头,勉强挤出一丝苦笑。自上次一别,芸豆的模样改变不少。她原来留着直直的齐肩发,如今的长度仅覆过耳际,莹润的漂亮脸蛋愈发憔悴,跟千禾来之前看到的雪一样煞白。他那里下雪了,很厚很厚,不到三月底一定化不完,千禾十分肯定。
翻滚的红色锅底开始冒烟,热气不断上升,芸豆终于主动开了口,“还来干吗?”“我......我想说......”“什么?”“对不起,那件事本可以避免的。”“呵呵......猫朵已经死了!你不来,我还能好好生活。”千禾一时语塞,随手拿起勺子舀一大勺冰粉塞进了嘴里。室外气温只有五度,滑溜溜的冰粉竟别有一番滋味,疲倦的芸豆跟着舀了一勺。
千禾怔怔地看着她,脑子里全是关于酒店里的那段记忆。作为男人,对女人有冲动无可厚非,何况还是像芸豆那样身材傲人的漂亮女孩呢!千禾庆幸自己当时控制住了欲望,否则,对面这个看起来柔软、单纯的姑娘或许会迈上与跳楼女孩同样的可怕道路。
“谢谢你!”他突然来了一句,“什么意思?”芸豆满脸疑惑,“你本可以指认我的。”“与你无关。”“可......可我也参与了!”千禾说的都是真话,自离开重庆以来,他一直没能释怀,“我不恨你,也不恨你们之中的任何人,我只恨我自己,那天明明什么都知道,却没有拼命阻止,我对不起猫朵,都是我的错,我的错......”说着说着,原本漠然的芸豆突然掩面大哭,纤瘦的身体剧烈颤抖着,“给!”他递过去厚厚的一叠餐巾纸,悲伤的芸豆一把抓过,对着眼睛乱抹一通。
过了一阵,哭泣者终于平静下来。她努力调整呼吸,试图让自己好受些,“我这次来,是为了你。”千禾的语气十分平淡,“我?”“对,那天如果换个女孩,任何其它的,我可能都会忍不住。”“你......你是说我很丑?”起劲的芸豆提高音调,似乎忘了伤感之事,“不,绝非此意,我......我是说你很美,让人不敢有任何不好的想法。”她看着他,显然听不懂,但芸豆没有继续追问,而是拿起筷子准备吃饭,“都开了半天了,还吃不吃啊?”“吃!”
直到离开重庆,千禾也没有跟芸豆说过自己做噩梦的事,他认为那些都是不好的东西,最好早些忘掉。
游乐场重逢的当晚,他曾跟芸豆有过一段颇有深意的谈话,它们就坐在能看到摩天轮的露天广场上聊了很久。
“我知道你并不坏。”芸豆紧盯着旋转的摩天轮,随口说了一句。
“你怎么知道的?”
“那天,你晕倒了,手里......手里还拿着早餐。”
“我怕你饿,换了别的姑娘我也会这样......”千禾话未说完,便被对方打断,她伸出手做出一个“嘘!”的手势,毫不客气抢过话头,“不用狡辩,你跟他们不一样。”“可那件事我有责任,我本可以劝阻他们的。”“劝!有用吗?你一个人怎么对付一群酒精上头的野兽?”“这正是我自责的原因。”千禾长叹一声,又继续往下说,“因为害怕而不去做,不也算帮凶吗?”对着天空发呆的芸豆没有接话。远处,灯火通明的摩天轮上传来阵阵充斥着欢乐与兴奋的叫喊声。
“你当时为什么晕倒,怕死人是吗?”芸豆回过神,提了一个困扰她许久的问题,“是,不......不全是,我当时有些头晕,你或许不信,我在尸体的腰部看到了两张方形卡牌,是大小王,他们......他们......他们在对我笑......”强烈的恐惧再次出现,千禾又一次想起了那些在血雾中匆匆行走的影子,其中有两个好像正是儿童帽的小丑。
“我也做过噩梦,梦见自己因为替人出头而被杀,那种感觉很奇怪,明明人已经死了,却还能看着坏人在伤害自己。”善良的芸豆试图用共鸣事件去安慰紧张不安的千禾,“不,那不是梦,我确实看到了......”
那晚之后,千禾回到了原来的城市。
他站在九楼的窗户前,心底莫名生出一种想要跳下去的冲动。胆小的幻想家探出头看向楼下,什么都没有,他手扶窗框,站到窗台上,一只脚慢慢往前伸,就在那股邪念拉着他一步步走向毁灭的最后关头,一双明亮的眼睛出现在了正前方,是芸豆,他突然想起了她,同时也救了自己。
猫朵的案子过去后很久,芸豆曾问过沙沙那个喜欢献殷勤的矮个子做过什么,沙沙笑着说,做了该做的事呗!“那你为何要指认他?”“猫朵死了,他们都得陪着!”“那可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难道猫朵就该死吗?”
是啊!难道猫朵就该死吗?芸豆一直没有想通这个问题。
自猫朵死后,芸豆一直处于某种精神游离的状态。在千禾到访之前,她的脑子里同样出现了一系列的古怪念头,比如猫朵还活着,她从未认识过猫朵或者死的是另一个女孩,除了沙沙,任何陌生人都可以。芸豆一度被自己的恐怖念头吓到,她居然因为猫朵而滋生出杀人的念头,即使未曾付诸行动,想想便足以毁掉一个人内心的全部善良。以前的她甚至连蚂蚁都舍不得踩,想到这里,芸豆抬起脚,可那只无辜的青蛙早已死去,她刚刚故意踩死了它。
千禾离开后的第四个月,深夜时段,金色的重庆飘着细雨,喝得醉醺醺的沙沙突然敲响了芸豆家的门。
她先是狂吐一通,让屋子里沾上酒吧的气味,然后才开始胡言乱语:“豆子,豆豆!芸豆豆!啊!好难受!你知道嘛,人总是要有追求的,爱!对!爱!每个人都他妈的需要找一个人爱,付出一切,然后,然后全部化成灰,下贱!那混蛋跟猫朵的那个不要脸的臭男人一模一样......豆豆!我好难受!我好想猫朵!对,她不让我告诉你,她那相恋了十年的青梅竹马搞大了一个女人的肚子,那女人挺着肚子去了猫朵的公司,臭男人!猫朵说了,不要告诉你,不要......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