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与六便士》的标题为何意,标题决定主题,所以有必要讨论一下。在本书译者苏福忠的前言里,称“月亮”指艺术,“六便士”指世俗价值观。还有说法是,“六便士”是英国币种中最小的,与月亮都是圆形的,两相对比,一个象征着圣洁,一个象征着尘埃。我觉得在本书中,“月亮与六便士”的关系,更象征着“灵与肉”的关系。
《月亮与六便士》中,斯特里克兰德是一个古怪的画家,他选择离开家庭,避居到南太平洋的一座小岛之上,其行为相当的出格。但这种出格,如果没有通过感情的冲突来烘托、陪衬的话,至多是一个怪味艺术家而已,而在书中,一条最深刻的情感线,就是斯特里克兰德诱骗了了同行画家的妻子,而对到手的别人妻子又毫不珍惜,弃若蔽履,导致那个画家妻子自杀身亡,这个情节,构成了这部小说中的最强烈的戏剧冲突。
从道德层面上讲,斯特里克兰德可以说是忘恩负义,心狠手辣,不解情为何物。在法国巴黎之时,他生病在床,气息奄奄,是好心的荷兰画家斯特罗伊夫把他带回家中,悉心照顾,甚至动员自己的妻子布兰奇侍奉于他,然而就是这种朝夕厮守的过程中,斯特里克兰德俘获了布兰奇的芳心,在他身体康复之后,她铁了心要跟着他四处漂零。书中甚至暗示,她愿意不惜出卖自己的肉体来供养他。这种看似伟大的爱,丝毫没有让斯特里克兰德珍惜,他的可恶之处,表现在小说的表层,不仅小说里的“我”对他深恶痛绝,就连读者也难存好感。但这不是他的全部,如果小说仅仅如此妖魔化一个艺术家的话,那么这部小说不过是一个泄愤之作,对人心与人性的探索将全部是空缺与盲点。毛姆更越过“道德”的浅表层次,去探究人性的真正判定标准,去找寻生命意义的理由。
作者深刻地揭示出女人的关爱,仅仅是一种表层的爱,而丝毫没有触及到他的灵魂,而一个男人在灵魂的饥渴无法得到满足的情况下,他必然会继续出走,去寻找真正的灵魂的归宿。这就形成了小说里的最为深刻的对于男人与女人关系的剖析与断定。男女之间的灵与肉冲突,是所有文学作品中无法规避的核心议题。斯特里克兰德讲的明白,情欲他无法克服,他屈从于情欲,但是只会使他更加憎恨情欲(P148)。女人的爱,只会让他更加鄙视女人,对她毫无爱意,急欲弃之而后快。在作者深刻的触及男女心理层面的解剖刀的刀锋烛照下,斯特里克兰德的忘恩负义便有了理论上的辩护词。
毛姆的这本《月亮与六便士》发表于1919年,而同时的中国文学,鲁迅刚刚在1918年发表了第一篇现代小说《狂人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