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粮票与布票在我记忆里如烟似雾,从未想到翻起,偶然看到一篇在朝鲜旅行的游记,里面提到朝鲜现在购物还需用票,那慢慢消失的记忆渐渐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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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在“庆祝改革开放四十年大型展览”上,透过屏幕,看到陌生又熟悉的画面,宛若发黄的黑白照片。一位满面春风的中年妇女坐在高高的百货商店出纳台前,把用铁夹夹好的票据滑过长长铁丝传到售货员手中,售货员清点好票据,再将商品递给顾客。儿时在百货商店卖布料的地方看到的画面,而今已是见证改革开放四十年的老照片。
那时,吃饭要粮票、穿衣要布票,还有各种我不知道的票,就像现在的朝阳。在我的童年,虽从未像父辈那样缺吃少穿,却也看到、使用过物质匮乏时代才有的粮票、布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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粮票有全国粮票与地方粮票,父母给的自然是地方粮票。学校外面有卖小吃的,课间溜到小铺买烧饼。肉饼两毛钱加二两粮票、白饼(锅盔)一毛钱加二两粮票、方酥饼(椒盐饼)一毛五分钱加二两粮票,我最喜欢吃方酥饼,白饼要夹春卷才好吃。无论到哪里吃东西都得要粮票,若忘了带弄丢了真是寸步难行,父亲出差时全部换成全国粮票,只觉得拥有全国粮票比地方粮票神气许多,向父母要几张,舍不得用,像邮票一样收藏着。外婆用裁衣服的边角废料给我缝了一个钱包,两层,一层装钱、一层装粮票。不多的零钱、粮票分门别类放得齐齐整整,往往钱用完了,粮票还有。有时退还给母亲,有时收藏起来,有时顺手放在书里。只可惜,几次搬家后,那些粮票皆没了去向。
市场经济带来的好处,肯定没有我的父辈体会深刻,对票证时代的记忆只有些朦胧印象。刚上学时,还是定粮,每家每户都有一个粮本,每个人每个月定额供粮,青壮年的男人多一些、妇女、儿童、老人少一些。我家五口人,只有父亲的定粮多一点,母亲、外婆、我与妹妹就少得多。那时,身体单薄的父亲要吃四小碗米饭,纵然如此,我家也从未缺粮少食。邻居家养两个男孩,时常出现定粮不够吃的时候,他们的母亲不得不到市场买高价粮。听到那个阿姨不时对我母亲说:“还是你家养女儿好,粮都吃不完。”那两个能把蚊帐杆子取下来打架的男孩,定粮自然不够。
母亲每每回忆起她在我刚出生不久后丢粮本的事都心有余悸。父母年轻时工作那个城市气候不好,一到冬天,狂风肆虐。那年冬天,母亲挎着军用书包去给我订牛奶,里面放着我家的粮本,订牛奶也是要票的。牛奶没订成,粮本也丢了。回家后,父母大吵,母亲说未满月的我不哭也不闹,直盯着他们看。那天风太大,让母亲直流鼻涕,正是从挎包中找手帕擦鼻涕时弄丢的,想是又用来擦眼泪了。后来,父母调到另一个城市工作,不知与丢粮本有无关系,母亲总是抱怨那里气候不好,风沙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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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粮票,我更对布票感兴趣。当然,父母是不会给我布票的,也不记得布票长什么样。那时,我们的衣服都是到商店买布料,母亲用缝纫机给我们做或是到缝纫店做。欢喜过年,最大的喜悦就是有新衣穿。母亲把平日攒下来的布票大部分用在过年时。年前,陪母亲到百货商店买布,一匹匹五颜六色的布摆在柜台上,高档一些的面料则竖起来离柜台较远依墙而立,像一个个T台走秀的模特,漠然望着来来往往的顾客,隔着距离,顾客大都只观赏。躺在柜台上的布匹则散发着邻家小妹的味道,顾客可近距离观看、触摸,甚至可以闻到新布的味道。看到母亲选好布,将布票和钱交给售货员,售货员开好发票,连同布票和钱用铁夹夹好,像走钢丝一样滑向收银台的工作人员,票、款收之后,又将找回的票、款滑回来,售货员将布用纸包好递给母亲,我总是抢着拿,新布的味道一直伴到变成新衣时。
春节前,母亲不仅给我们姐妹俩做新衣,还要给父亲两个朋友的孩子做。两个朋友都是鳏夫,一个有一个男孩,另一个是两个女孩。母亲为让我们大年初一穿上新衣,常常大年三十晚上熬夜踩缝纫机。有一年,累得胃病犯了,年初一只能躺在床上,我们依然穿着新衣喜滋滋过新年。刚上身的新衣仍能闻到新布的味道,同新书的味道一样让我留恋。新布买回去要洗要晒,有的会褪色、有的要缩水。洗过晒后,布起皱了,新布的味道尚未散去又充盈着阳光的味道。岁月悠悠,那些衣服早已不知去向,气味却从未消失,时间越久味越浓。
不曾问过母亲,我家的布票是否够用,只觉得除了过年,平日很少买布。那年夏天,母亲买了一段白底红蓝小圆点图案的花布在我记忆中不时重现。母亲那时还年轻,身材也好。喜欢跟母亲逛百货商店,喜欢看那些色彩斑斓的布匹。母亲看中的那块花布让我很留恋,她是准备给自己做一条连衣裙。记得母亲买下那块布时,我问:“以后可以给我吗?”母亲说等我长大了就给我。从未那样急切地盼望长大。布料买来后,母亲请三叔帮忙裁剪。三叔并非裁缝,完全自学,人很聪明,只需看一下成样,琢磨琢磨遂下剪刀。三叔很会算布料,能将买来的布料发挥得淋漓尽致,省下的布票又可做一件别的东西。母亲那条连衣裙当时可算时髦,穿上后不少人问从哪里买的。初中后,终于长到母亲可以把那条连衣裙给我了,已不需要布票,裙子也褪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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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粮票、布票也与四合院一样,尘封于记忆的相册里,偶尔还能在水泥森林中瞥见像文物般被保护起来的四合院,粮票、布票则躺在博物馆里,个别家庭的私人藏品里。
走在繁华都市,蓦地想到朝鲜,也如印在粮票、布票上我们曾经的城。没有私家车,人们大凡挤公交、骑自行车;没有大超市,只有小卖部。尽管城市干净、整洁,我却没有一丝想去观光的欲望,犹如往昔无论多么简单、淳朴,却多少散发着霉味,也仅喜欢从相册里偶尔翻起那褪色的老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