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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段时间,内蒙老家的那座黄土老房子拆了。
虽然知道这是迟早的事儿,可我心里依然有点不舍。哪怕它经过岁月风霜的洗礼,已经残破不堪,可它给予我的却无法替代。
在那栋老房子里,我生活了二十多年,从五岁开始,直到大学毕业离家去外地工作。那里承载了我年少时的所有快乐、悲伤和感动。
记得我五岁时,有一天吃午饭时,父亲告诉我们,我们就要住进新房了,现在新房子就差封顶,弄好了就搬进去。母亲也笑着说,这个冬天我们不用再借房子住了,我们也有自己的窝了。虽然不知道父母的话是什么意思,可看到他们开心的模样我们也跟着高兴起来。
我和三岁的大妹手舞足蹈,嘴里喊着“有新房子喽”,“要住新房子喽”,然后围着饭桌转圈圈,一个不小心撞倒了两岁大的小妹,她哇哇大哭起来,吵得尚在摇篮里的弟弟也跟着哭闹起来。
几天后,房子封顶,在老家那边这可是个大事件。村里的成年男人都过来帮忙了,老人、妇女、孩子在一旁也不闲着,老人们边抽着烟袋边指挥着,大点的孩子帮着烧水,妇女们则围着灶台忙碌着,场面既隆重又热闹。
男人们半裸着精壮的上身,嘴里吆喝着,费了好大劲,才把檩子和椽子固定好。接下来就是上稻草,很快,房上房下大家配合的井然有序起来,有递的,有传的,有铺的,很快就完成了。最后一步是上泥浆,房下和泥的,梯子上递泥的,房上抹泥的,大家谈笑风生,干劲满满,想着一座新房子马上要成了,心里都期待着。
大半天的时间,终于完工了。男人们简单地洗漱一下,便围着房子前的饭桌坐下,捏起了小酒。大家吃好喝好啊,父亲热情招呼着,给每个杯子都满上酒,给每个人都递了烟。女人们忙着端菜、添菜,小孩们则被抓去倒酒, “三爷爷干了”、“大叔干了”,那稚嫩的童声在空气中回荡。
就这样,新房子在大家的欢声笑语中落成了。
没过多久,我们一家就告别了租借的老房子,搬进了新房,开始了我们长达二十年多年痛并快乐的生活。
记得刚搬进去的时候,炕还没有完全干。为了不至于一直睡着潮湿的炕,母亲每天拼命地烧火,结果炕被烧得滚烫,根本没法睡觉,几天下来几个孩子都闹起了中耳炎,家里哭声一片。父亲还因此和母亲大吵了一架。这算是一段糟糕的回忆吧。
接下来的好多年,我的记忆都不太深刻,不过就是种地,薅苗,收地,还有我们上学这些平常事、琐碎事。
后来我考上了大学,父母高兴坏了,在老房子的院子里摆了几桌,请了邻里、朋友和亲戚们,场面堪比盖房子时那般热闹。我依然记得,在大家的羡慕和祝福声中,父母脸上是挂着何等幸福的笑容。我也记得,那时我是何等欣慰。因为我深知贫困的农村培养一个大学生是何其不易,父母节衣缩食,一个汗珠子摔八瓣,就是为了给孩子换个美好前程,这是一场多么决绝的赌局。
感恩我的父母,用肩膀托起我,让我看得更远,走得更远。
就在我上大学期间,大妹也考上了大学,这是老房子迎来的又一件喜事,父母在村子里更有面子了,到哪里腰板都挺得直直的。过去因为生了三个女儿被嘲笑,现在反倒给自己脸上增了光,父母总说是老房子的风水好。其实父母这么说也是为一直没有盖新的砖瓦房找个借口。
村子里当时但凡有点条件的都盖了新房,我家成了最后几户“顽固分子”之一,因为供四个孩子读书,经济实在困难。这件事几乎成了我们全家的烦恼,每每提起总是难免一阵长吁短叹,最后我们又在父亲的精神胜利法下笑逐颜开。
我大学毕业没多久,弟弟结婚了。老房子再次迎来一件大喜事。
弟媳是个知书达理的人,不嫌弃我家当时的状况,也没要多少彩礼就嫁了过来,让我们全家都很感动。没过几年,家里的日子好起来了,也盖了新的砖瓦房,老房子则被用去养羊了。
新房子确实十分整洁明亮,住着也舒服。可我每次回老家,总是习惯性地要去旧房子那里转转,总觉得那里有什么割舍不下的东西。
现在老房子拆了,那里盖了新的羊圈,家里人正过着新的生活,经历着新的喜怒哀乐。
也许这就是生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