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如山歌 15

时间会淡忘一切,时间也会疗愈所有的伤痛。


家里人早已习惯了我妈离开后的日子,爸爸完全痴迷于在他的信仰里面,每餐饭前他都会虔诚地祷告,我想这是他开始重新生活的方式。他不再像以前那样脾气爆燥,也学会了料理家里的家务和农活。

只是外婆姨妈她们一提起我妈,就泪眼婆娑的,看到我就像看到了我妈一样,一个劲地抹泪一个劲地说可怜的孩子,我想在外婆的眼里我妈和我都是可怜的孩子,这是她这一辈子对我们说过的最频繁的一句。

我不知道我这次回家是算悲还是喜,我比自己想像中的要平静地多,见到大山还是那样的厚重,见到家里家人还是那样的熟悉和亲切,像我不曾离开过一样。见到久违的亲人们,还是很开心,他们都很惦记我。

也许正如晓辉所说的,我们总要学会长大,大家的生活还得继续。

我带着我妈身前的照片,穿着她曾给我织的一件毛衣,回到学校,回到忙碌的学习和打工中来,我拒绝了大哥支助我读书的请求,他现在有个小家,还要供养晓辉上大学。

我这一次回老家,填上了所有人心中的那个无形的黑洞,解开了我们大家心中本无的那个结,那个曾经都以为的彼此间有的那份亏欠和愧疚。在我重返校园以后,一切都过去了,我想大家可以继续未来各自平静的生活了。

很庆幸上个学期的考试我全部通过,现在学习上也不再依赖小兵的帮助,曾经自学完成高中的那些课程发挥了重要作用。


有一天早上我正在教室上课,我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一阵急促的BB机颤抖,把我从睡梦中惊醒,原来是店里来消息,让我马上赶过去。

我没能等到老师喊下课,也顾不上正在讲课的老师,就冲出了教室,骑着自行车往店里狂奔。

店里来了两个大团,在我的导购推荐下,卖出去了很多套珠宝首饰,这是很长时间以来,店里生意最好的一天,最近桂林的旅游疲软,而且旅游局正在整治不合规的旅游消费,像这种店卖着号称珠宝的旅游商品是重点整治对象。

正好晚上学校有电影,二班的四川老乡刘琪叫上我,和其它同学一起去,我想这也算是对我今天成功销售的庆祝,于是我一口就答应了。从那以后,刘琪就成了我在学校最好的朋友。

刘琪学习成绩很好,她是二班的班长,也是我们宿舍的舍长,很温柔也很热心助人,她每天都和同学们一起来上课,一起上晚自习,不像我总是独来独往的。

慢慢地我了解到,她是因为她男朋友考上了这所学校的本科,所以她才来这里读书的,她本可以再复习一年考一个更好的大学,但她觉得这个专业很好,而且她们决定毕业以后就回去结婚。

我们班上也有几个像桂林本地的同学,我们平时交流总是用我刚学会的桂林话。有一天他们组织一起去爬瑶山,我心想着桂林的大多数山都小小的,但学校后面的瑶山就像我们家乡的大山一样高大,应该爬上去看看和我们家的山会有什么不同,于是我随同去了。

我们把自行车放在山脚下,花了一个多小时爬到山顶,正值杜娟花开的季节,满山遍野的杜娟,红的、粉的、白的争奇斗艳漂亮极了,我忍不住地唱起了那首红歌:“夜半三更哟盼天明,寒冬腊月哟盼春风,若要盼得哟红军来,满山开遍哟映山红,满山开遍哟,映山红。”

听着我唱着山歌,同学们都坐在我身边来,一边听我一遍又一遍地唱歌,一边感叹这大山变成了花的海洋,我越唱越来劲,还和同学们对起歌来,我的歌声让同学们在山上更欢畅了,让那些杜娟花开得更艳了。

在我唱得正响的时候,陈赟手捧着一大束杜娟花,当着同学们的面走到我面前,轻声地说:“喜欢你唱歌的样子,你唱的歌真好听。”

同学们一阵起哄,平时很羞涩的陈赟被同学们弄的满脸通红,大家还不听地喊;“抱一个,抱一个。”我敢紧对大家说;“过了啊,你们这些家伙太坏了,别吓着我们班的小公子了。”

没想到在班上年纪最小的又不大爱说话的他,哪来的勇气和力气,走上来伸出手来把我拉起来,一手托着我的腰,一手托着我的又腿,把我抱在空中转起圈来,吓得我一阵大声尖叫。

在回学校的路上,每个同学的自行车头上都插着一大束杜娟花,有说有笑地争先恐后地追赶着,只有陈赟和我落在后面并排着,我们彼此都没有说话,我不知道要说点什么,问他为什么要给我送花?还是责备他小小年纪鬼神经,我想还是什么都别问了。


我和班上的同学交流本来就少,同学之间根本就谈不上熟悉,对于他几乎都没有交流过,我总是来去匆匆,独来独往,我忙于我的工作和学习,这些同学都是我生命中的过客,大家来这读书的目的都不一样,我没有时间来顾及别人。

后来我和陈赟有过几次交流,他平时不住校,也很少上晚自习。但他早就知道我是一边在校读书一边在外打工的,他有几次跟着我的自行车到过解放桥头,看着我走进那家店,在外面听着我在店里大声叫卖那些根本就不是珠宝的旅游商品。

他说他很多次看我连饭都顾不上吃,就得赶回学校来上课,他很难过,心里有一种莫名的痛,但他不知道为什么。

没有了家里的那些牵挂,我现在只剩下好好读书这一件事情,我不想再欠负别人的爱和期待。在学校里的日子,我又变回了大山里的那个阳光女孩。

后来我们几个同学又一起去徒步了两次漓江,从桂林的竹江码头,一直沿着漓江两边走,一直走到阳朔,全程80公里。

桂林的山和漓江的水,就这样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脑海里,成了我这一生中最美的镜头和画面。

陈赟总是不经意间会出现在我的身边,平时也不怎么主动说话,他眼看我很辛苦,却也爱莫能助,但他也看到我越来越开朗和快乐,虽然我拒绝他的任何帮助,但他依然用他的方式远远地守护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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