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常散记 (四十二)

周五瑜伽馆公休,以往基本上是要么一个人去附近的公园散步看书,要么约了同院子的闺蜜一起散步。今天的安排却与往日有所不同。

昨天下午午课刚一到家,那人就很神秘的对我说:“明天带你去玩水,我已经攻略好了,食物也已经准备好了。”

“好吧”看他说得那么兴奋,我也没有理由扫他的兴了,有人操心我当然开心了。于是昨晚晚饭后我早早洗了澡,收拾好出行要穿的衣服就爬上床上睡觉了。

自从立秋那天起,晚上睡觉再也没有热的不能入睡,失眠那些事,盖个较厚的夏凉被一夜到天明,简直不要太爽了。

只是今早被楼上二十年的老空调吵醒后,打算和往日一样闭目养神一会再起床时。那人突然走到我床前说:“下雨了,计划取消,再睡一会儿!”我一听闭着眼睛说了一句:“你不是攻略好了吗?怎么连天气预报都没看?”

“看了啊,昨天的天气预报是昨天有雨,今天大晴天。可是实际情况是昨天大晴天,今天去下雨了。”

“那现在天气预报是什么?”

“昨天的看不到了,今天全天有雨。”

说完那人一屁股坐在我的床头,开启喋喋不休抱怨天气预报模式。本来还想多睡一会儿的我,被他一通喋喋不休的打扰,心里有怒火伺机蹿出。我用自己三年的瑜伽功底,屏息静气的努力调息,以达到克制自己的目的。最后只平淡的说了一句:“天气预报不靠谱又不是第一天的事,这有什么抱怨的?”

“我知道它不靠谱,但不知道它怎么能这么这么不靠谱呀!”那人显然从天气带给他的失望中还没有走出来,继续唠唠叨叨起来。看他这样,我又气又好笑。故意说:“你难道还想左右老天爷的事?这就像我知道你不靠谱,但也不知道你怎么能这么不靠谱一样啊!你说你攻略出行,不是首要要查看天气预报吗?参考天气预报确定出行,这难道不是谁都要懂的道理吗?你自己不懂,还在这抱怨上了天气,现在说天气预报不靠谱,和天气较劲啥的能有什么用呢?”

他被我说的哑口无言,索性侧身一躺,躺在床上准备睡回笼觉了。我没搭理他,从床的另一头侧身起床,走到窗前朝外看了看,发现地面都没有湿。再打开手机看了一下天气预报,发现早晨是下雨,下午一点以后才是中雨。一边走出卧室,一边说:“这点雨就挡住了你前进的脚步,那你还能干点什么?”

那人看我走出卧室,直接去洗手间梳洗起来,从床上跳起来说:“我去做早饭,你想吃啥?”

“别做了,请你去外边吃早餐。”

那人一听我这么说,一改之前垂头丧气的样子,高兴地说:“去哪里?带什么我准备去。”

“当然是带伞,鞋套和外套了。下雨天出行还能带点什么?”

听我这么一说,那人立马开心的像个孩子一样,很快将雨具收集在一起,装在他的运动双肩包里。并很贴心的给我们两一人带了一杯水在包里,还有充电宝,抽纸啥的也装上了。

在玩这件事,那人很少和我发脾气。我们从来没有别人说的两口子出行,不是吵着出不了门,就是开开心心出了门,拉着脸各自回家。我们两几乎永远都是高高兴兴出了门,快快乐乐地回了家。为此我也常常这么想:能玩到一起,也许就是我们能坚持三十年婚姻的一个最主要原因吧!

对,一起玩,一起吃。只要不是承担责任,受累的事,不是钱的事,啥都好说,这就是我的婚姻模式。好多人说到感情都会说感情和钱没关系。我不这么认为,我认为在感情中无论是因为出轨,还是因为其他原因而产生感情不和,或者导致夫妻走到离婚这一步的,大多情况和金钱利益还是有关的。就比如出轨来说,大多人在有名有利以后,就会放纵自己的欲望,禁不起诱惑。当然至于性格不合,三观不同之类的分开理由,说到底还是经济基础在作祟,毕竟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不但适合于政权,也适合于感情。

年岁大了,对男人的要求也降低了,帅气多金早已不是权衡男人好坏的标准了,一起玩,一起吃就行。年轻的时候,我的性格比较情绪化,一言不合就会较真,常常搞得自己不开心,别人也开心不起来,现在好了,那人病了几年,任何事情已不能让我的情绪大起大落。如今的我,相比健康,一切都是浮云。

早晨和那人开开心心出门,看天气确实不是太好,我提议放弃他攻略好的地方,改坐公交车去小城最大的早餐市场吃早餐,吃完早餐再去旁边的公园雨中漫步。

我们在公园散步的时候雨慢慢大了起来,两个人也正好走累了,便走到公园最北边的长廊里,坐下来刷手机,看雨落下的样子,听雨打在植物上的声音。下雨天,公园里人也不少。雨下大了,大家几乎都躲在长廊下避雨,很是热闹。有独自坐在角落里刷手机的,也有三五成群聊天的,还有小孩子在长廊里跑来跑去打闹的。看到此情景,我脑海里浮现出了宋词《听雨》里的景象。

虞美人.听雨          宋代蒋捷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年少的时候,歌楼上听雨,红烛盏盏,昏暗的灯光下罗帐轻盈。人到中年,在异地的小船上,看蒙蒙细雨,茫茫江面,水天一线,西风中,一只失群的孤雁阵阵哀鸣。而今人至暮年,两鬓斑白,独在僧庐下听细雨点点。想到人世的悲欢离合,似乎总是那样的无情,既然如此,又何必感慨呢?就任随那窗外的雨,在阶前点点滴滴直到天明。

雨声是心声也是人生。我喜欢听雨,也喜欢宋词,对于蒋捷的这首词我更是十分偏爱。有人说喜欢宋词的人都比较悲观消极,深以为然。青春年少的时候,我疯狂的痴迷过一段时间的宋词,尤其偏爱情爱描写的“艳词”,那时候的我敏感,执着,活得又累又不开心。而今我依然喜欢宋词,但少了年青时的狂热,心续早已变得平和,故此喜欢的宋词也早已不同于年轻时的风格。而今的我早已对宋词中的“艳词”没了兴趣,而对豪放派词更加喜爱,尤其是对苏东坡的词更是把玩不已。

我认为对于诗词的喜爱从来不是空穴来风,完全是跟年龄,经历和性格都有关系的。许多诗词是诗人的血泪之作,当我们面对与诗人同样的际遇时,再读这些诗词时,忍不住为之掬一把泪。

而这首《听雨》的人生三个阶段,就很是贴合我现在的心情,尤其最后一句更是直击我的心灵。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年轻的蒋捷考中进士,美好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春风得意,与歌女唱和为伴,歌楼上听雨,红烛盏盏,昏暗的灯光下罗帐轻盈,多么美好的雨,多么美好的夜晚。

“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五年后,南宋灭亡,蒋捷的梦骤然破灭,沦为亡国之人,从此开始了颠沛流离的生活。人到中年的蒋捷,在异国他乡的小船上,看着蒙蒙细雨,江水茫茫,西风中,那离群的大雁发出阵阵哀鸣。此时的蒋捷就像那只西风中哀唤的孤雁。

“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暮年的蒋捷已经白发苍苍,一个白发老人独自在僧庐下倾听着夜雨。处境之萧索,心境之凄凉,在十余字中,一览无余。江山已易主,壮年愁恨与少年欢乐,已如雨打风吹去。此时此地再听到点点滴滴的雨声,自己却已木然无动于衷了。

少年,中年,暮年,三个时期,三种心境,读来令人凄然。所有物是人非、无可奈何的情感,在最后一句中了结。“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蒋捷的《听雨》就像一面镜子,对照了我的半生。年少时我是十里八乡唯一一个得以有幸上了重点高中,又考上大学,拥有公职的人,能不春风得意吗?可是中年的我呢?经历下岗,遭遇爱人病痛折磨,我的心在油锅中熬煎烹煮,心力交瘁,内心的无助彷徨恰如西风中哀唤的孤雁。而今一切过往早已如云烟,荣辱得失,兴衰成败早已不再重要,此时此地再听到点点滴滴的雨声,自己却已木然无动于衷了。

抛开个人心境,这三次听雨的场景其实也是词人用心路历程与情感体验挥洒出来的三幅绘声绘色的画面,更是对人生的体悟。换句话说,这首词中的三次听雨的感悟其实也是对人生三种境界的体悟。不过是因为这句诗说中了人生常态,时间流转,世事无情,生而为人,都有飘泊流离的时候,这句诗正是直击了物是人非、飘泊流离人的心情,所以后世传唱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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