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远在台湾的舍友在宿舍微信群里突然说想念宁夏的羊排小揪面了,我想,从去年就想写,昨天才完工的这篇文章,应该到了和朋友们见面的时候。
我说的小市场,是宁大南校区东门斜对面的小市场。现在是一片叫做“雅仕蓝邸”的烂尾楼。去年银川房市大火,我估摸这片烂尾楼应该可以迎来春天了,谁知到今年秋天,还原模原样的,块砖未动。如今,政府更加严格的楼市政策出台,小市场这片曾经兴旺的地方,再续辉煌怕是得又等上七八年了。
小市场兴旺的时候,宁大南校区约么常有三四千名本科学生。2005年我刚到宁大经管院时,政法、音乐、美术、教育学院都在南校区。校园里有个湖,是我们前几届学长们用课余时间的劳动挖出来的,名曰“南湖”。湖名是时任宁大书记的陈育宁题写的。书法飘逸俊秀,行楷颇具大家风范。至今,这块石头任然伫立在业已半干涸的南湖岸边,与破旧无人的经管楼、音乐楼、美术楼相伴。时值暑假,因为疫情而被物理隔离的南湖和破旧的几栋旧楼,仿佛是旧时光里的油画,静,而且寂寞。
回忆就像当年南湖的水面,在那群红色锦鲤的搅动下,一波波晕开。
这里是我告别懵懂,收获至爱,筑梦前行,始终恋恋不舍的福地。看到小市场那块地方,空气中仿佛能闻到羊排小揪面的味道。锅里的面色泽诱人,羊肉不多,多的是浓的化不开的团团思绪。
小市场最红火的不是蒜比面贵的“胖三面馆”,不是吱吱呀呀5毛钱一盘的露天台球,也不是烟熏火燎的烧烤摊,而是一个叫做“不倒翁”的小店。
小店是“不倒翁”的最初形态。开门不久,我和两个舍友下午闲转时,看到了这个糊了简易彩喷招牌的小门面。我们仨要了一个砂锅面。厨师是个长脸小眼睛的精瘦高个男人,戴着小店里面不常见的白色厨师高帽,看起来精明而干练。
“你们是学生啊。是这,给你们下个中号的砂锅面,保证你们吃饱。”价格记不清了,依稀是12元。
砂锅面来了,分量的确够足,我们仨吃了个满头大汗,锅也没见底。那时候都是小伙子,肚子够大,第一次跟饭较上了劲。后来我们打电话叫来了另一个舍友,总算是消灭了个干净。从此,与这个价廉实惠的小店就结下了不解之缘。
校园的生活丰富而精彩,也总是离不开几乎所有大学生都经历过的大致差不多的模式:与兄弟们喝廉价的酒,散步拉着女朋友的手,上不上课要看老师牛不牛,考试前通宵啃书过不过关就看老师同情心有多重,拿奖学金的除了学习好的就是能加上德育分的……
与兄弟们喝酒这个事落实的频率仅次于陪女朋友散步,当然,如果没有女朋友那就排在第一位。经管学院的男生基本上定点在“不倒翁”,质优价廉是一方面,老板和他的女友“老板娘”是和我们差不多的年轻人也是一个主要原因:我们看似欢乐的背后,也有着对未来无尽的隐忧,多少看似甜蜜的校园鸳鸯,毕业后劳燕分飞,不一定有人家小老板两人幸福,那辛苦中的真诚笑容,在年轻人的心中,最容易引起共鸣。
酒具开始的时候用的是普通啤酒杯,后来变成啤酒专用的扎杯,再后来喝多了还换过牛肉面大碗。大多数时候是啤酒,老西夏、黄河和桶装的生啤最受欢迎。不知道多少小伙子把兜里大多数的零花钱从父母的钱包里转到了这个憨厚的有着浓重的中卫口音的小老板兜里。当然,那时候都是“哗啦啦”响的现金,没有微信支付宝也没有信用卡。我们钱不多,激情不少,喝着最廉价的酒,吹着不着边际的牛,担忧着不知道未来的明天,消磨着最美好的时光。
2006年的10月10日,是我阳历的生日。在老家我是从来不过生日的,就没有那个习俗。舍友知道这个日子后,一致决定凑份子找借口喝一场。再后来,当我们坐在不倒翁一楼的时候,班里的同学有几个在吃饭,一听说我过生日,二话不说就凑过来了。当时我是班上的团支书,与大家的关系还是蛮好的,于是他们用刚刚普及的诺基亚、摩托罗拉手机呼朋唤友,生日聚会渐渐地从6个人的聚会,扩展到40多人。11点多的时候,我已经醉得不成样子,掏出身上所有的钱,我和另一个舍友先回宿舍睡了。聚会花了多少钱,谁结的账,什么时候结束的,我问谁谁都说不清楚。
这美好的青春年华,这沉甸甸的没有功利的友情学谊,比最美的酒香。
时光转瞬即逝。我从银川到基层,再回到宁大南校区居住到如今,前前后后经过了十三个春秋。南校区还在,只是有的楼陈旧了,有的楼刷新了。半个南湖种了树,锦鲤没了,换成了芦苇。土和煤渣的操场整修成了人工绿茵足球场,比原来阔气了不知多少倍。
听06级的学弟宏建说,“不倒翁”的小店,后来变成了小市场最大的店面,左右扩大了五六个铺面,二楼都打通了,生意红火的很。后来,南校区学生逐渐搬到了宁大本部,隔壁的职业技术学校,东边的电大也先后迁去新址,客量骤减。他后来还遇见了那个中卫老板两口子,说是在别的地方另起炉灶了。
昔日的繁华仿佛被风吹散,一如破旧的小市场,被铲平、开发、烂尾,仿佛成了它的邻居——曾经的火葬场,一切归于寂静。在绿色的临时建筑围墙后面,在每一个安静地夜晚,像无数与我一样离家的游子,回忆着曾经的时空……
(2021年10月写,2022年2月修改完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