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深的肺腑灼热痛胀,一串串气泡从鼻端涌出,轻盈的逃了出去。他的身体在挣扎着想要呼吸,而他的灵魂在自我催眠。
当初,她是怎样的感受,痛苦吗,有多痛苦?怨恨吗,有多怨恨?
如果,你不来见我,我便不会出现在你面前,陆深的思绪如一串气泡,飘忽不定。
我不想死,我还想再见她一面。
他小腿用力,人浮出了水面。空气争先恐后的涌进肺部,他剧烈的咳嗽着,带着湿润而清凉的水汽。
用手摸尽脸上的水珠,他看见一双兔头拖鞋,毛绒绒的圆嘟嘟的,他睁大眼睛向上看去,白色的棉质睡衣睡裤,蓝色的长版针织薄开衫。
他眨了眨眼睛,湿漉漉的水珠顺着长长的睫毛流了下来,像是泪水一样。
陆深仰头看着她,目不转睛、一丝不苟“梅子酒……”
“陆深……”
两两相望,一时无语。
“你……”
“陆深,你在催眠自己?”
陆深的目光蜻蜓点水的滑向远处又落了回来,他看着梅子酒的瞳仁,纯粹的幽深的黑色。
“嗯,是的。”
梅子酒站在岸边,陆深站在水里,室内一片昏暗,只有稀薄的月色映出满池粼粼波光。
陆深凝视着梅子酒,他放轻呼吸,心跳的声音却清晰可闻“咚……咚……咚……”
波纹细细的晕开,缓缓的抵在池壁上,又转瞬即逝。
梅子酒看着水中央的陆深,头脑中突然蹦出这样的诗句:“有美人兮,见之不忘。”
她点点头,脱口而出“的确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啊!”
“……”
“梅子酒,你要去哪里?”陆深睁圆眼睛,游向泳池边缘。
“上来!”一条浴巾兜头盖脸,扑了过来。
陆深湿漉漉的站在梅子酒面前,宽大的浴巾松散的裹围住他。
梅子酒无声无息的叹了口气“陆深,为什么要自我催眠!”
纷纷扬扬的水滴在陆深周围落了一地,形成一圈圈的水渍。他机械的擦拭着身体,洁白的浴巾如同巧妙的面具隐藏了他。
梅子酒张开双臂伸展着身体,她舒服的呼出一口气。然后,转身走向门口。
“你要去哪里?”陆深扯下浴巾,望着她的背影。
梅子酒回头看他,白衣黑裤湿冷的贴着身体,如同束缚。
“陆深,你还有事吗?”
“……”他的手指紧紧的陷入浴巾中,冰凉凉的。
“太晚了,我要休息,你也早点休息吧!”
“等一下,我送你回去,梅子酒!”
梅子酒回身抱臂看着他,陆深的目光如海深邃幽沉。
“你的状态,没问题?”
“不会,放心!”他紧接着道“稍等,我很快!”
飞速行驶的车子如同一把剪刀,平稳的裁开清凉的晚风。
梅子酒在副驾驶上闭目养神,思绪却缥缈起来。
三年前,陆深是以一个多情贵公子的形象出现在她面前的。
而梅子酒是他迄今为止踢过的唯一的一块铁板,想来“余音袅袅”至今仍“不绝于耳”?她大概揣测着陆深的心境,只是不知该如何开口言明,便只好继续“闭目养神”。
车子停稳后,梅子酒看了陆深一眼,他的目光笔直的望向车外,似乎黑暗中蛰伏着诱人的怪兽。
梅子酒晃晃头“谢谢你,陆深。”她便利落的转身下车。
她慢慢悠悠的走进酒店,光滑闪亮的玻璃旋转门沾染着橙色的光晕,一圈圈的缠绕,若不想原地打转就必须突出重围。
所以,当她听见“梅子酒,请等一下!”的时候,便知道该来的终于是来了。
她果断站定,微仰起头,人造的光亮搅拌着人造的清风,稀释了她翻涌的睡意。
梅子酒的睡衣宽松的落在身体上,肩颈背脊处却撑起了尖锐的棱角。
这让陆深松了一口气,她终于是真实的存在了,不在他纠缠不清的回忆中,不在他自我催眠的梦境里。
蓦然间,有一束微弱的光,细窄的照进他曲折幽深的心里,带着稀薄的热气。
彼此凝望,相对沉默。
【原创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