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单干 （二）

冬去春来，转眼到了二月底，大地上冰雪开始融化，路边小草隐隐露出绿芽。春风习习，已没有了冬日的寒凉，农户们开始准备春耕春种。

李昌云家也不例外，她家分得了六亩土地，已有四亩种上了冬小麦，还剩两亩白蜡园子没有耕种，地打算开春种一部分春玉米和谷子。

董晓丽问婆婆说：“咱家土地本来就不多，为啥不全种冬小麦还留春地干嘛？”

李昌云笑笑说：“孩子，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咱这里全是洼地，十年九涝。白蜡园子地势更低，每年汛期一到庄稼全部被淹。如果水势三天五天退去，庄稼还能保住一部分，多少有点收成。假如一泡就是十几天，那庄稼全部被淹死，最后颗粒无收，白白辛苦多半年。要是留春地种点春庄稼说不定还能有所收获。”

董晓丽说：“奥，是这样。那这些春地也该深翻起来了，趁着春天日头好，翻起来晒晒，过段时间就能种庄稼了。眼下咱家又没有牲口，种地只能靠镢刨锨剜，就应该一早动手。”

“可不是吗？你说的对，越早越好。把地早早翻起来晒透太阳，以后种庄稼也旺。咱家就二亩多园子，如果咱娘仨都能干五六天就能翻完。不过，翻地的活挺累人的，一般人吃不消。人们编排的四大累就有翻地，说是上山听戏看孩子翻地，可见翻地不是好活。你们那里地少，翻地的活也不多，你肯定也没翻过地，手上没有老本，你就不要去了，在家做做饭，烧点水送给我们就行了。”李昌云说。

“那不行！翻地我能干，干不多干少呀，手上没老本慢慢锻炼，时间长了就磨出老茧来了。咱生在农村，就靠种地吃饭，不学着下地干活以后怎么生存？就说咱家，清水和弟弟都不在家，都有工作，回家帮着种地是不可能的，只有靠咱们娘仨干，我不敢能行吗？俗话说，有享不了的福，没有受不了的罪，你们能干我也能干。”董晓丽说。

李昌云听后很是感动，夸奖儿媳说：“闺女，你是个好孩子。你能到我家是我家的福气！”

董晓丽听了婆婆的夸奖脸红了，说：“说什么呢？妈！我说的是实话，过日子就得这样。”

李昌云说：“那好吧，我们娘仨一块去翻地，一开始不多干，慢慢来，一时半会儿也不急着种地。”李昌云说完在门后拿过两张铁锨，一张给了女儿，一张给了董晓丽，还缺一张，她跑到后院又借来了一张。这样娘仨每人扛着一张锨便向村西走，来到码头上借了一只木船，李昌云撑船很快来到自家园子。

董晓丽第一次进白蜡园子，她感觉十分新奇，她问这问那，李昌云也很有耐心，对儿媳的问题一个一个详细回答。就这样娘仨有说有笑，干得十分高兴。

董晓丽干活十分卖力，别看她第一次翻地，却干得有模有样，一上午竟然翻了有二分地，这令李昌云倍感意外。她几次催促儿媳停下来歇息，可董晓丽就是不肯。就这样娘仨一上午翻了大半个白蜡园子，有半亩地之多。

很快吃饭时间到了，娘几个收工上船准备洗手吃饭。董晓丽坐到船头上感觉两只手火辣辣地疼，她伸开手正准备弯腰撩水洗一洗，这时李昌云走过来，她抓起儿媳的小手看了看。这一看不要紧，她心疼得几乎流下泪来。董晓丽两只手掌上磨出了三四个血泡，右手上的一个有指甲盖那么大。

李昌云握着儿媳的手眼里噙满了泪花，她抽出一只手轻轻摩挲着董晓丽的手掌说：“你真是能吃苦的孩子，手上磨出了好几个血泡都不停下来歇歇，佩服你。你不能再干了，必须停下来休息，等血泡贴下去再干，要不然血泡磨破了会发炎的，那样就麻烦了。你现在感觉还不是太疼，等晚上睡觉就不行了，那血泡会疼得钻心，觉都睡不稳。这样看来今天不能再干了，回家。明天也不干了，等你手好了再干，种庄稼不晚，我们娘俩先慢慢干着，不着急。”

董晓丽说：“妈，没事，没有你说的那么严重。今天不回家，既然来了就干一天。要不这样，你和花花翻地，我在后面拾掇草根，反正这些活也得有人干。”

李昌云看看董晓丽，说：“也行，来一趟隔河渡水的不容易，干一天就干一天吧。不过，地你是不能再翻了，拾掇草可以。”

花花也过来看嫂子手上的血泡，说：“嫂子，听咱妈的话，今天不干了，回家去，过几天你的手好了咱们再过来。到那时你手上的血泡消了就慢慢变成茧子，再干活手上就有老本儿了，不会磨出泡来了。你摸摸我的手，满是硬茧子，起先也和你一样，慢慢就好了，手上磨出了茧子，再拿镢柄锨把就没事了。”

李昌云说：“对，花花说的有道理，还是回去吧，过几天再来干，到那时你手上就有老本儿了。”

董晓丽听后点点头同意回家，接着一家人便拾掇用具上船回家。

眼下已是仲春时节，大自然里不只是大地上小草发芽，壕沟里的大多水草，例如苲草、水秧子也已长出很长的绿芽。这档口壕沟里水清见底，淤泥上的一切杂物全看得清清楚楚。董晓丽尽管出生在微山湖畔，没少看过水，可她却没接触过壕沟里的水，她对白蜡园中四通八达的壕沟里的优良水还是蛮感兴趣的。她坐在小木舟上不时伸手撩一把清水吸进嘴里，然后夸奖说：“真好喝，还甜丝丝的呢，比湖水好多了。”

李昌云听后笑笑说：“知道吗？孩子。我们这里的水是地道的山泉水，你没看到山吧？可这水却是从山基泉眼里喷出来的。我们村东有个大泉眼，一年四季活水不断。现在大泉眼出了状况不喷水了，可它身旁鼓出无数小泉眼，常年水流不息。咱家村东那三亩地就在喷泉附近，地块四周的壕沟里就布满许多小泉眼，整天水流不止。以后瞅哪一天我就带你去那块地里干活，去看看大泉眼。那泉眼可不寻常，里面还藏着故事呢，传说好多年前里面出现过鲤鱼精。”

“是嘛？你说的当真？”董晓丽很惊奇，说，“怪不得这壕沟里的水与别处不一样，原来这水带着神气呢！”

李昌云说：“当真！鲤鱼精的故事我是听来的，这里的人都知道，辈辈相传，直到今天人们还讲得活灵活现，就像亲眼目睹一般。至于是真是假谁也说不清，反正人们传说得神乎其神。”

花花说：“嫂子，也许这故事是真的，今天这喷泉左近还立着五块石碑，上面都刻着文字。听人们说，那文字就是记载鲤鱼精的故事的。那些文字由于常年风吹日晒大多都看不清了，也无法证实故事的真假。可有一样，喷泉旁的龙神庙的确存在，几十年前一场天火烧塌了，今天废墟还在，砖瓦石块还有。”

董晓丽听得十分入神，竟然忘记了手掌上血泡的疼痛，她说：“不曾想这穷乡僻壤还发生过美丽的神奇故事，这地方可真是不一般！”

娘几个讲着故事，很快便来到村头码头上。李昌云下了船把链子盘好，然后拉着媳妇的手把她领上岸来。接着娘几个扛上工具一路与乡邻们打着招呼走回家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