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信、讲话,无不和当事人所处的环境、心情切切相关。我和兰芳的书信往来,时而兴致盎然、口若悬河,长长六、七张信笺,提笔一挥便成章;时而又对纸发呆,半天落不了几个字,纸篓里尽是些揉成的纸团。
近来兰芳的来信频率、来信的内容、来信话语的长短与以前比较,大不一样(少且短),显然在表明:1. 俞康年的处理、判决日期即临;2. 处于三者之间的兰芳将如何作出抉择?
伯清:好!
第41封来信收到。我给你的信谅必也该到你手中了。你盼信、等信几乎到了要发脾气的程度了,为此我只能笑笑而已,还望见谅。
据可靠消息,我区学校放暑假的日期约在本月20日,而教师的假期有半个月,也就是说8月3日将报道,再隔一星期后便正式上课。杭州阿姨携带两个小孩在暑假中来上海,你如提前返沪路过杭州可能遇不到她(扑空),若按你原来日期就不成问题,具体你自己定,我决定不去杭州,等阿姨来上海再讲。
本星期我兴许会抽空再去你家看望父母,勿念。伯英与你相处可好?以和为好,有意见待日后同到上海交谈不迟。佩君处可有来信?希能搞好关系,主动一点,喔!
凤珍姐处代我问好!真不知如何对她讲我俩的事!我看以兄妹为宜,我视她为大姐,她如明年来沪,我定感谢这位素不相识的人,对于她给予的关心、帮助我铭记在心。
其余不多谈了,一切面谈为妥,我尊重你的意见。最后祝你
称心如意!
妹芳
1973.7.9晚
兰芳的上述这般,我所做的则是静而观之。自己清楚,无论最后结果如何,我都得接受,希望她过得比自己好乃是本人的意愿和初衷。
我返沪期间,康年释放,定性为人民内部矛盾。一日,兰芳约我到家吃晚饭,康年准备了满满一桌菜,颇为丰盛。席间,三人话语不多,气氛尴尬。饭后,康年和我谈话。他话语恳切,坦承自己的错误及对兰芳、家庭造成的伤害,希望能给他机会对家庭、对兰芳做出补偿。聊至动容处,他声泪俱下、竟跪在我面前,求我放手。几个钟头过去,我头昏脑胀、手足无措,而兰芳本人的态度,她是否愿意接受康年、重建家庭是我唯一想弄清的。
起身返家,康年让兰芳送我。这段送别是我此生走的最长、最慢的路,我俩从夜幕走到了黎明,从她家走到了我家。奇怪的是,一路上我们究竟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在脑际中是如此的混沌、模糊,能肯定的是兰芳愿意守住那个家,我的决定也就不言而喻了。
“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是我当时的感受,而甜蜜回忆缠绵回转、痛彻心扉则是我后续的状况。我努力克制自己,不过问她、不联系她,彻底放手,以免打扰她的生活。
时至今日,我与兰芳早已失去联系,希望她好、幸福是我的宗旨。有时我想,若有一天能在路上不期而遇,倒是很愿意再和兰芳聊聊,那时我俩应有不同的心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