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田间地头的野草种到自家花盆的,除了天真烂漫的孩童,恐怕没有几个成年会这样做，可我就是一个把野草种在家里的成年人，我种的野草叫蛤蟆皮草，是我念念不忘的一种野生药草。

      说起蛤蟆皮草，很多城里人不知道是何物，农村人比较熟悉。它就是普通的野草，但它也是老百姓不花钱的清热止咳良药。

      蛤蟆皮草有几十个名字，当然这是我查字典查出来的。它还有一个很有意想不到的名字。叫做荔枝草。有点文气，形象也好，而家乡人叫它蛤蟆皮草棵（kuo）。因为它的叶子上凹凸不平，酷似癞蛤蟆的皮。秋冬之际叶子紧贴着土地，落满浮尘，灰头土脸的，颜色呈灰绿色。但只要用水一冲洗，立即呈现墨绿色。春夏时青绿发亮，叶子宽大，初夏开花，紫白色。成熟的种子随风飘散，随处生根发芽，只要有一点点土和水汽，种子就会落地生根。我曾经移栽过一颗蛤蟆皮棵，花过种实，老棵叶落十杆枯，拔除后再也不去理会它，不想一场雨后后，花盆里竟密密麻麻长出嫩黄的小苗，不仅相邻花盆里有，就连推拉窗外窄窄的水泥台儿上也萌发了密密的嫩苗，惊喜之余，不觉感叹蛤蟆皮棵超强的生命力。

      生长在大平原的我从小就熟悉蛤蟆皮棵，而且多次体验过蛤蟆皮棵的药效。家里无论大人小孩儿咽痛咳嗽了，妈妈就会拿把铁铲出门，到田间地头路边沟沿儿去挖一些蛤蟆皮棵。回家后摘叶清洗切碎放碗里，撒面粉调成糊状，引火，放油，煎饼，妈妈的每一个动作环环相接一气呵成。不一会儿功夫，一张散发着油香气味的菜饼就出锅了。通常是在饭后吃，妈说蛤蟆皮棵苦，趁热吃就不觉得那么苦了。而我们小孩子一点苦味都不愿意尝，妈妈就只好拿出平日里不舍得吃的鸡蛋，做成鸡蛋蛤蟆皮棵饼给我们，可爸妈吃这种草药饼却从不舍得加鸡蛋。

      在我的记忆里，有一个场景至今记忆犹新。妈妈收拾了碗筷就开始给我做了蛤蟆皮棵饼，油煎过的饼，散发出香香的味道，在那个少油的年月，还是有一点诱惑力的。我咬了一口，苦。我不愿意再吃第二口。妈妈抚摸着我的头发软语细声说：“乖，趁热吃，大口快吃就不苦了，明天妈给你用鸡蛋裹着做饼吃。”在母亲慈爱目光的注视下，我吃完了那块苦味饼。妈妈随即给我一小块儿馍，又倒了半碗水：“就就嘴，再喝口水就好了。”吃了馍喝了水，果然，先前嘴里的苦味全都消失了。妈又让我多喝点白开水，早早睡觉，第二天醒来，我的咽痛减轻了许多，妈妈又给我做了蛤蟆皮棵菜饼，当然是加鸡蛋的。体验到了蛤蟆皮棵的药效，我也不怎么抗拒它的苦味儿了。吃了几次我也记不清楚，但我的咽痛咳嗽确实是好了。从此我就深深的记住了这种不花钱的止咳药草。野外见到这种野草，我都会多看它一眼，我也曾多次跟着妈妈去挖蛤蟆皮棵，想到家人吃了它就会喉咙消炎止咳，缓解病痛，心情特别愉快。

      我是个教育工作者。由于职业的关系，我时不时会咽干咽痛，有时咳嗽多天不愈。那时我就会想起小时候吃到的蛤蟆皮棵饼。怎奈城市与广阔的田野隔离，想得到这种药草不容易。有一年的秋冬季节。我咽炎发作，吃了好几种药，咽痛消除了，但咳嗽一直不愈，我很着急，就对爱人说：“你想办法去寻一点蛤蟆皮草吧？”他说：“现在种地的都用除草剂，哪里还有那东西呢？”但听到的到我的咳嗽声，他也心疼。于是就和朋友开车到十几里外的河滩去找寻，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们果然挖到了一塑料袋子蛤蟆皮棵。 棵儿大小不一，叶子也不似我小时候见到的肥大，但毕竟是真正的蛤蟆皮棵。我把它分成几份，做成面饼和鸡蛋饼，连着吃了三天，咳嗽基本上消失了。朋友戏说“那个河滩可以作为我们的中草药基地了。”当时我想如果这种药草种在家里，用起来不更方便些吗？

      第二年春五月，我们回老家看望父母。在婆婆的菜地里发现了大颗的蛤蟆皮棵，茎杆儿粗壮，叶子肥大，正开花，串串紫白花开满好几个枝杈， 棵大的有一尺多高，完全颠覆我小时候对蛤蟆皮棵的印象。婆婆说这是她特意种的，乡下现在也很难找见这种药草了。我说要挖两棵回去种花盆里，婆婆说：“都这么老了还能栽活吗？”我说：“试试呗。”这样，我们就连土带回了两颗开着花的蛤蟆皮棵，回城后赶紧种到大花盆里。没想到那两棵草叶子都不怎么打蔫儿，依然延续着它的生长态势，开花结籽，就是我前文中提到的那盆野草。之后的许多年，花盆里四季时见大大小小的蛤蟆皮棵。一旦喉咙有些痒微疼，就去花盆里拔一些蛤蟆皮草做蛋饼吃，有时干脆直接生吃，咽炎就扼杀在了萌芽状态。可能是我花盆里的河蛤蟆皮草比较嫩，我吃的时候虽然也感觉到苦，但是觉得苦味并不重，完全可以忽略不以为意了。也可能是几十年生活的风风雨雨，身体上经历的伤痛苦楚，让我对苦有了更多的体验，有了更强的耐受力和包容吧。不是药草本身苦味变了，而是心态变化了。搬到高层楼房后，我把一盆蛤蟆皮棵搬进新房阳台，虽没缺水，但它们却逐渐枯萎了，被我遗落到了老房子里蛤蟆皮棵也不知所终了，有时想起来还觉得有些可惜。

    有了电脑以后，我对蛤蟆皮草有了更多的了解，蛤蟆皮草是一种清热解毒的中草药，它有很多名字，学名叫做荔枝草。乡间百姓叫它蛤蟆皮棵或蛤蟆皮草，生长范围极广，南北方都有，我在长江边上就见过这种草。蛤蟆皮棵具有清热，解毒，凉血，利尿。用于咽喉肿痛、支气管炎、肾炎水肿、痈肿；外治乳腺炎、痔疮肿痛、出血等，中医药书里有许多治疗方。我曾把自己的使用体验分享给同事，他们在网上购买了新鲜的蛤蟆皮草，照我说的方法吃很有效果。还有一次在饭桌上偶遇一老乡，期间她不住的咳嗽，一问方知她已咳嗽月余。看了几位大夫，也换了好几种药，咽痛基本消除，但咳嗽迁延不愈。我和爱人说。：“你试试蛤蟆皮棵吧，我们用它止咳消炎还挺管用的。”她从没听说过这种草药，也不认得它的形状。爱人热心帮忙，在花园里找到了一棵蛤蟆皮棵送给那老乡。老乡拿着那颗草到河滩田边地头看物寻觅。几天后，她打来电话感谢我们，说她吃了几天蛤蟆皮棵后已经不咳嗽了，多少药片没止住咳嗽，竟然被这野草治好了，直赞叹蛤蟆皮棵的功效。

      妈妈说家乡也难以找到蛤蟆皮棵了，她把蛤蟆皮棵种在小菜地里，可以随时取用。我在网上看到有人发现蛤蟆皮棵的保健作用，开发种植，把药草搬上了餐桌，网上售卖的也很多。虽然野草沾上了商业气息，但蛤蟆皮棵这种药草能够为人所知，给人解除病痛，也是物尽其用。原本有价值的东西以价格显示其价值，未尝不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