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离总是悄无声息。别离,与童年。别离,与学生时代。别离,与过去的苦痛、不堪。别离,与过往的幸福。
别离,每天都发生在我的身边。当一个新的黎明到来,我与昨日作别。作别,深鞠一躬,像举行神圣的仪式。昨日,我迷茫于明日的路怎么走。昨日,就在昨日,不想读书,放下书本,出去走走,躲在某个街角,看形形色色的人,匆匆忙忙,有所为,有所不为。今日的街影终成昨日,不留痕迹。我其实不想与昨日分别,怀念昨日未读完的书,未约的友,还有未实现的小理想。可叹,今日成昨日。
忆起童年,那时,夜晚的月亮又大又圆,光线如银,不用捕捉,自会洒满掌心,亦会毫不吝啬布满整个村庄。儿时的玩伴总有着天真无邪的笑脸。犹记得,蝉鸣的夏夜,月照村庄一如白昼。大人们拿着草墩去村头聊着家长里短,你我角落里捉迷藏,大树下跳橡皮筋、踢毽子,跟着稍大的男孩子去捉知了、斗蛐蛐,干涸的沟渠里偷偷烤红薯,十里八里跑着去看电影,总是没来由的爽朗的笑声悄悄就爬上了嘴角。如今,儿时的玩伴,散落在天涯,笑声烙在心上。别了,童年。
学生时代,学习不好不坏。可总是一副打死不愿服输的犟脾气。那时,理想大如天,甚至有时候觉得不用努力学习就能实现理想,天真的以为踮起脚尖就能抓住理想。老师、家长,苦口婆心的劝你学习。他们越劝,反而你越觉得学习是为了他们。班主任喜欢在晚自习的时候悄悄的站在教室窗外,观察室内的一举一动。每当这时候,要是一个不小心和窗外的人对视了,便会心虚的难以自拔。十点后的宿舍,总是充满蜡烛的味道和泡面的味道,有哭声、笑声和读书声。记得有一次,在操场跑步,碰见同班的一个男生,两个人就聊了几句,恰逢学校夜抓谈恋爱的。于是很惨,我们挨了一顿批评,还被收走了个人校牌。最后向班主任解释才把校牌要回来。校服,曾被喻为世间最丑的事物。如今,那身又胖又丑的蓝校服早已与你无关。看,与我擦肩的那个着蓝校服的女孩真的阳光又美丽。
记忆中的父母总是35岁,步伐轻健,正值壮年。35岁的母亲,每天会准时叫你起床吃饭,天凉为你加衣加被,上学逢雨要求你带伞,衣服总是洗的鲜亮挂在绳子上。老家的集会逢农历双数,妈妈每个集会都不忍落下,哪怕不买任何东西,也要走三里路去赶集,去看看姥姥和姥爷,帮着姥爷磨豆腐。而我最喜欢的也是坐在长长的粗木头上帮姥爷压豆腐,坐上去的人越多压力越大,豆腐中侵的水分流出来的越快,刚开始压流出来的是水柱,后来是水滴。刚出锅的豆腐蘸着酱吃,味道无比鲜美。35岁的父亲,是那个骑着自行车载着一家人的形象高大的人。自行车的前面载着我或是妹妹,后面载着怀抱弟弟的妈妈,一辆带杠自行车就是一家人的游乐场。这辆父亲的自行车“坐骑”多少个春夏秋冬,载着全家的欢乐穿梭在通往姥姥家的那条三里地的黄土路上。35岁的父亲,是那个背着重重的包袱外出打工赚钱养家一走就是一年的人,是那个扛着120斤重的粮袋如同掂着一只蚂蚁的人,是那个肩上托着弟弟旋转逗笑的人。35岁的父母,如今已是额头上布满皱纹、发丝如霜、腰酸背痛再也拎不起120斤粮袋的人。如今,他们干不得体力重活,像是被迫“转行”一样,做起了艰难的小生意谋生。看着眼前的父母,纵有万千不舍,也只能同35岁的他们道别,这场别离来的太快、悄无声息,让人触不及防、热泪盈眶。父母35岁时的家,一家人围着桌子吃饭的时光,我不忍作别。如今,两个妹妹已经结婚生子,弟弟远在东北求学,我在县城工作,父母35岁时的家再也回不去了,我,不得不作别。相聚何夕,今非夕!
人生,终是一场又一场的别离。和昨日别离,却又重复着一个新的昨日。和童年别离,每次时光机总是带你穿梭回到蝉鸣的夏日。和父母的35岁别离,迎来一个需要搀扶的晚年。和父母过去的唠叨别离,换你来唠叨他们,可你的唠叨总不像他们唠叨的那么有耐心,你的唠叨总有一丝不耐烦。总有一天,你也要和你的唠叨别离,这世间再无人可以让你这么不耐烦的唠叨。父母在,人生尚有来路;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和那些诚挚的友谊别离,不是我要离开,是因为我终于明白,人,生来孤独,终其一生能陪伴你的只能是你自己和自己的习惯与爱好。感念那些旧时光,苦难、幸福,都平稳接受。感谢一场又一场的别离,成就了现今不畏别离的我,让我更加有勇气开始新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