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槐树星屑情锁碎
莫莺语飘上溪前槐树,精灵血脉与树皮裂隙间流动的《寒食帖》灵液相融。月光穿透林间阙寻琴被烙上的《石门颂》共生契约的铭文。任良弼翅翼垂落的星屑触须悬停在树冠下。
“小语,去年吾离开邑青岛,实乃一时冲动举措,竟全然忘却了你之付出良多。自此之后,吾心中常怀愧疚,自觉罪孽深重。吾愿以余生之时光,护你周全,以此赎罪,只求能换得你之原谅。”言语间,他翅翼的星屑触须缠住了莫莺语的手腕,触须变为锁链形状,突然绷直,莫莺语耳后封印泛起《麻姑仙坛记》的淡金色光晕:“你总说赎罪,可你求的原谅里裹着多少私心?”她指尖轻点锁链,显影出去年冬天,郁兴的折扇打通任良弼督脉,激活轩辕光的幻象,“你爱的究竟是莫莺语,还是需要被救赎的‘任良弼’?”
任良弼翅翼骨甲骤然剥离,混血精灵特有的《玄秘塔碑》碎光在空中凝结成镜,悬浮于侧。镜中重现四年前二人一道离开巽风楼,回到武盘山时告别的场景:莫莺语失口提到毒曲,任良弼却注意到她看自己的眼神已不同于盗取毒曲之时。
任良弼恍若重回当时,那眼神之美,其源头似有蹊跷——原来她眼中有傀儡丝牵引,虽不完全受任良弼的意气操纵,但那傀儡丝反射的月光异常梦幻,使任良弼陶醉其间。
镜面裂纹蔓延,折裂变形,陆续映出其他景象。
“看到了吗?”莫莺语指着其中一片碎镜——镜中倒影着莫莺语砸碎护心镜的画面,“当年你初出庐,独自跋涉万里来此处,天极观举行了一次‘灵界纵横’试炼。你赠我的护心镜碎于秘境中,我才通过灵心坛考验。碎镜不会阻挡我的视线,便看到我们情谊一场,实则沆瀣一气。是我们各自的软弱把彼此缠到一起。若不是有其他魂丝牵引,情缘在当时就已终结。”
另一片碎镜翻转间反射月光,照亮了任良弼的翅翼的触须,那锁链环扣让任良弼自觉丑陋难堪。
莫莺语抬起被触须缠住的手腕:“自从你知道自己身份之后,你的七魄一直在寻求保护,不光是桑旗主在这片陆地上留下的灵力余波,还有那护心镜从我身上折返的血脉波动。”
从莫莺语手腕传来的反作用力道,通过触须,拽动任良弼的翅翼。他感觉到翅翼被扭转的疼痛。
任良弼忍着疼痛:“并不是每件法宝都会折返灵力波动,我还有……”
莫莺语突然突然撕裂左袖打断话语,露出臂弯处《祭侄文稿》的陈旧灼痕:“你以为的‘保护’,不过是把我也变成你赎罪路上的碑刻!”树根应声翻涌,将任良弼的星屑镜阵绞入《兰亭序》时空涡旋。
言语一多,莫莺语眼眶便开始泛红。任良弼和莫莺语双双感到晕厥,似要坠渊,情急之下,二人不约而同地弹出傀儡丝牵住对方。
“叶庆!”灵筠的惊呼从溪边传来,让树上的任良弼和莫莺语感到刺耳。
灵筠扔下盛水法器,担忧的眼神望着树上的二人,有结界一层又一层地将他们包裹起来。结界上的纹路让灵筠感到眼熟——郁兴每当在天极观尝试自己的自创法术,皆会出现此类纹路,随后他的法术便会失控,惹来祸端。
灵筠抛出缚情锁,穿透树冠坠落,锁链表面浮动的《颜勤礼碑》监控图文强行冻结两人灵力。
方至片刻,叶庆赶到。“天神劲!”玄冥戟从地底刺出,戟尖挑起的窦半莲《乐毅论》遗书残页,破掉其中一层结界,恰好覆住莫莺语耳后渗血的封印裂隙。
各层结界陆续破裂。结界消失处,有紫色月痕一闪而过。任良弼虽是第一次看到这月痕,却知道这是九鼎会的紫月精魄。
任良弼最终震碎翅翼上最后三片混血骨甲,骨片嵌入槐树年轮化为《九成宫》自治结界,将莫莺语包裹。莫莺语将它们重组时,核心显影的不再是与任良弼互相纠缠的傀儡丝,而是紫月痕。
黎明破晓时分,古树年轮内的《自叙帖》因果链悄然闭合——
他的赎罪星屑永锢于树根防御阵
她的银叶兰升华为树冠护界灵气
情劫执念终化作《麻姑仙坛记》碑文中
那句“宿缘尽处,共生为契”
✦ 九鼎重燃点心辉
话说季贤哲与韩霜柏闻孔懿轩死讯,悲伤难抑。天明之后,巽风会众齐聚林云郡城外,于窦半莲坟茔之侧,为孔懿轩立碑,祭拜一番,而后返归巽风楼,着手筹备九鼎会之复兴大业。
季贤哲于堂前摆好水云盘,众人围坐其旁,准备注入法力。一缕晨光穿云而出,照耀大地,任良弼心跳如鼓,知此乃一生至关重要之刻,非但为己之夙愿,亦是众人千辛万苦、共谋之目标。
任良弼、叶庆、灵筠、莫莺语、韩霜柏、赵明达、风行者与影舞者八人围坐水云盘周遭,面色凝重而坚定,满怀期待。任良弼吐纳调息,欲平心静气,深知此刻不仅为组织之复兴,更为江湖之和平与正义而战。前路虽艰,然众人因难而聚,更因难而坚。
季贤哲一声令下,众人齐动手掌贴向水云盘,法力涌动。
任良弼的掌心甫一触到水云盘边缘,毒曲咒纹便毒蛇般蜿蜒浮现。这咒纹曾经只会轻扰气脉,却在与幽王圣殿多年的斗争中,被多次激发,变得暴躁而不受控制。他试图压制这咒纹,却听见莫莺语低呼一声——她耳后的《麻姑仙坛记》封印正渗出淡金血丝,与混血灵力交织成失控的漩涡。
叶庆的玄冥戟在腰间震颤,为了保护主人而被多次激活的五星玄冥真气再次走火,透过戟尖渗入叶庆的经脉。他眼前闪过窦半莲被魔法阵吞噬的最后一幕,掌心法力骤然紊乱。
一炷香之后,只有温雪的符印亮了起来。
灵筠的缚情锁发出细碎嗡鸣,与赵明达袖中暗藏的《急就章》拓本共振。两人对视的刹那,水云盘上的符印竟诡异地扭曲了一瞬——一个在期盼濮阳夏到来之时传授铸鼎绝技,一个想从即将成立的九鼎会获得炼丹秘术,波纹在集体灵力中撕开裂隙。
“文脉共鸣需心无杂念。”季贤哲抚过水云盘边缘的《九成宫》刻痕,目光扫过任良弼发颤的手,“执念愈深,反噬愈烈。”
当其余三十五颗符印迟迟未亮时,风行者的影刃突然脱手插入地面——这位素来冷静的密探,竟也被众人失控的执念场域卷入幻境。
任良弼忽觉一股雄浑能量逼近巽风楼,心中一惊,对众人道:“有客至矣。”言罢,风行者身形一晃,已下楼迎接。未几,只听木梯吱呀作响,风行者引领二人步入堂中,正是温雪与阙寻琴。
温雪笑语嫣然,对众人道:“诸位且歇,此间便交由吾等。”任良弼、叶庆、灵筠、莫莺语、赵明达闻言,起身让座。
温雪指尖拂过水云盘时,任良弼突然意识到她的灵力轨迹竟与《韭花帖》护身符同源——这位行踪神秘的女子,原来早将九鼎会的未来当作茶沫般随手泼洒。阙寻琴袖中垂落的《石门颂》契约残页随风轻颤,却在触及盘面时骤然静止,仿佛曾经的罪孽已成断头虎群。
韩霜柏的法力裹挟着暮冬霜雪渗入符印,与影舞者指尖的《灵飞经》墨痕相融。五人周身浮起透明的灵力涟漪,宛如林间新雪覆盖了所有执念的沟壑。任良弼在楼梯转角窥见这一幕时,毒曲咒纹突然刺痛——原来真正贯通文脉的,恰是这份连期盼都懒得酝酿的从容。
当第三十六颗符印绽放白芒,季贤哲袖中《九成宫》结界自动展开。霞光自云层裂隙倾泻而下,裹着青莲清气的濮阳夏大仙踏鹤而至,每片鹤羽都映着《乐毅论》的断章残句。飞云仙将的银甲震碎天际残云,坠落的光屑在他身后织成《自叙帖》的因果长链。
天极仙翁现身时,任良弼的《韭花帖》护身符突然蒸腾起水雾。金纹白袍的老者赤足点过露珠,每一步都绽开《李思训碑》的幻象莲台,草木香气缠绕着他垂落的星辰长发。任良弼终于认出——这正是去年冬在林云郡界碑旁,用一粒丹药渡他劫数的梦中之影。
碧波仙子,身着蓝裙,踏浪而来;继而是紫霄真人,一袭紫袍,飘然若仙,深不可测。赤焰道长、青风散人、金石仙翁等仙人亦纷纷抵达,各展仙姿,风采各异。
最后一位仙人是凌霄仙子,她驾临的刹那,巽风楼匾额上的冰晶自行凝成《兰亭序》的流觞曲水。她足尖悬停在最后一阶云梯,袖中飘落的杏花精准嵌入每位观礼者记忆的裂隙。
众人随着仙人们的法力牵引,腾云驾雾,穿越重重云海,翻越座座崇山峻岭,终至一处幽静山谷。此谷群山环抱,清泉潺潺,中央矗立着一座巨大的玄冰灯台,其上镶嵌着三十六颗晶莹剔透的玄冰灯,每颗玄冰灯皆散发着淡淡的寒光与辉芒。
仙人们依照特定的顺序与方位站定,任良弼等人则在一旁恭立观礼。但见仙人们纷纷伸出双手,掌心朝上,凝聚起一股股精纯无比的仙气。随后,他们齐心协力,将这股仙气缓缓注入玄冰灯中。
随着仙气的不断注入,玄冰灯的光芒愈发璀璨夺目,一股股强大的能量自灯中汹涌而出,弥漫于整个山谷,令此地更显神秘与庄严。待最后一位仙人将仙气注入玄冰灯时,三十六颗玄冰灯同时大放异彩,光芒耀眼,照亮了整个山谷。
就在此刻,山谷中央的清泉忽地涌动,一股股清泉自泉眼喷薄而出,直上云霄。这清泉昔日长流不息,人称“点心天泉”,乃九鼎会之象征。如今点心天泉重现生机,亦宣告着九鼎会的再次成立。
众人目睹点心天泉喷水的奇观,心中满是欢喜与激动。他们深知,这一刻不仅标志着九鼎会重登修仙界之巅,更是他们共同奋斗与付出的最好回报。
任良弼等人纷纷向仙人们表达感激与敬意,同时暗自立誓,定要勤勉修炼,提升修为,为九鼎会的昌盛贡献自己的力量。
山谷中的欢声笑语渐渐消散,三十六位仙人各自从点心天泉中汲取了部分能量,随后化作流光,划破天际,各自回归洞府与门派,继续那漫长的修行与守望之旅。
天极仙翁的星辰长发在暮色中泛起《李思训碑》的鎏金纹路,他指尖轻点任良弼大椎的毒曲咒纹:“五年前日月解大典上,你踏着《神策军碑》的鼓点策马挥剑——马蹄踏碎落叶时想的不是满场喝彩,剑气刺破晨雾时念的亦非胜负荣辱。”
任良弼猛然抬头,那日青骢马鬃毛扫过祭天旗流苏的触感突然复苏。他此刻才惊觉,自己当年无意间契合了天极观祭坛暗刻的《化度寺》真义。
飞云仙将的银甲折射出冰泉残照,腰间长剑嗡鸣如泣:“本将中毒曲而颓时,正是令尊踏着《贺新郎》的平仄节奏吟唱。”他掀开木盒,露出以《多宝塔》笔锋誊抄的毒曲残篇,“世人只见毒曲蚀骨焚心。然凡能破碎者,皆非真物。而凡人私心执着之深,需烈火焚烧,方能化为灰烬。桑旗主以毒曲为火种——凤凰焚尽旧羽方能振翅凌霄,魂魄碎尽虚妄才可重塑本真。”
木盒中墨字突然浮空流转,任良弼的《韭花帖》护身符应声碎裂。泛黄纸页在他眼前拼出父亲临终前的画面:桑旗主立于《麻姑山仙坛》残碑之上,吟唱的毒曲竟与季贤哲此刻展开的《九成宫》结界同频共振。
任良弼朝着飞云仙将深深一揖,问道:“敢问仙将,您莫非便是昔日名震江湖的葛海将军?”
“正是。”天极仙翁拂袖引动点心天泉的水雾,幻化出飞云仙将褪去玄甲的场景——万千《玄秘塔》符文从崩裂的铠甲中涌出,化作登仙云梯。“毒曲之威,当真是惊天动地,能直透人心,唤醒每人内心深处那最为真实、最为脆弱之一面,令人无从抵御。当年葛海将军被毒曲撕裂的并非斗志,而是困住他的立功之心。”
任良弼触碰悬浮的毒曲文字时,大椎的毒曲咒纹突然渗出青烟。他看见父亲最后一支毒曲被刻入《颜氏家庙碑》的裂缝,碑文裂纹里竟藏着九鼎会初代成员的《金刚经》拓本。
任良弼眼中渐渐闪烁起明悟之光。他恍然大悟,这些毒曲并非用以毁灭或逃避,而是激励人勇敢面对,于困境中成长。他深吸一口气,目光变得坚毅果敢,对二位仙人拱手道:“二位大仙,任某已明其理。吾必用心领悟毒曲真谛,勇敢面对现实。”
天极仙翁与飞云仙将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身形化作流光,消失于天际之间。
莫莺语步至温雪面前,眼中闪烁着坚定之色,诚挚言道:“温雪仙子,莺语愿加入九鼎会,拜您为师,恳请仙子垂怜。”
温雪望着莫莺语那毫无犹豫,唯有坚定与渴望的眼眸,轻轻颔首,以柔和而坚定的声音答道:“好,我应允你。自今日起,你便是九鼎会的一员了。”
莫莺语闻言,深深地行了一礼,心中满是喜悦与感激:“多谢仙子厚爱,莺语定当勤勉修炼,不负仙子期望。”
温雪轻拍莫莺语之肩,眼中满含鼓励与期许。
任良弼垂目凝视木盒中浮动的毒曲文字,忽觉眉心微凉。点心天泉的水雾掠过时,他瞥见莫莺语耳后淡金血丝竟凝成月牙状的霜纹——那纹路与他大椎毒曲咒纹处新生的紫芒,在暮色中同时轻颤了一瞬。
温雪将煮沸的建溪茶汤倾入莫莺语捧着的白瓷盏,蒸腾的热气突然凝成《韭花帖》的章句。当莫莺语饮尽最后一滴,盏底浮现的紫砂刻痕正与任良弼木盒内侧的暗纹严丝合缝。
天极仙翁残留的草木香随风卷过,任良弼掌心的《颜勤礼碑》墨色突然渗入经脉。他抬眼望向莫莺语消失的山径,恰见林间惊起的夜枭掠过月轮——那轮清辉,竟在他识海里映出与莫莺语耳后霜纹完全对称的印记。
墨匣承桑曲,冰泉咽晚钟。
紫砂痕印月朦胧。
建溪烹旧雪,毒字裂长风。
碑裂方生玉,弦绝始化龙。
识海星纹亿心同。
但执无妄念,何必问鼎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