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没有煤油灯盏的夜晚,母亲会轻哼着眠歌。那曲调悠扬,尾音悠长,反复设问,步步顶针。在这美妙的眠歌中,眼皮似有千斤重,熟悉的曲调在脑海中盘旋。
哦,哦,睡着着,睡着醒来要馍馍。馍馍呢(l)?猫抬了。猫儿呢?上墙了。墙呢?猪毁了。猪呢?屠家爷爷杀着吃成肉肉了。屠家爷爷呢?一顿油包儿胀死了。埋着阿搭了?埋着十字路下了。好人过来一张纸,瞎(ha)人过来一泡屎。
乖娃娃,睡觉觉,睡着醒了要馍馍。馍馍哪?猫叼了。猫哪?钻洞了。洞哪?雪埋了。雪哪?猪拱了。猪哪?杀死了。
噢,噢,哄娃娃睡觉觉噢!老鼠岀来拉馍了。馍哪?老鼠拉去了。老鼠哪?洞里进去了。洞哪?墙上哩。墙哪?猪给毁了。猪哪?刀子杀了。刀子哪?打了铁了。铁哪?铁匠背上跑了……
少年时,听到这眠歌只想逃离,仿佛远离了声音,便可远离那眼皮抬不起来的感觉。
待到母亲点亮煤油灯,厅堂的八仙桌子上,趴着姊妹几人埋头写作业。中途若是尿憋,便要经历一场煎熬。厕所位于厅堂后的后门外,后门出去是菜地,菜地里有高大的枣树和一排灌木,菜园后是荒林,后无人家,只有无尽的田野。这样的环境让人在黑暗中倍感恐惧,树影摇晃,小动物无声出没,还有不停歇的蛙鸣。每次上厕所都是一次挑战,走一步就起一身鸡皮疙瘩。
终于回到煤油灯下,脸色苍白,哥哥姐姐们的笑声传来,胆小的自己表面硬气,内心却早已虚得一塌糊涂。还好,这样的尴尬会随着黎明的到来而被忘却,光明的白昼是如此美好。
如今回首,那段时光虽有恐惧与尴尬,却也充满了纯真和温情。眠歌的旋律依旧在心中回荡,那是母亲的爱与温暖。而对黑暗的恐惧,也成为了成长的一部分,让我更加珍惜如今的光明与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