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习录（卷  上）

【九四】无私心就是合天理

问：「延平云：『当理而无私心。』当理与无私心，如何分别？」

先生曰：「心即理也，无私心即是当理，未当理便是私心。若析心与理言之，恐亦未善。」

又问：「释氏于世间一切情欲之私，都不染着，似无私心；但外弃人伦，却似未当理。」

曰：「亦只是一统事，都只是成就他一个私己的心。」

冯柯云：“当理以事言。无私心以心言。此当理与无私心之别也。”(《求是编》卷一，页三十下。）

［译文］

陆澄问：“李延平先生说：‘合乎天理又没有私心’。那么，怎么区别这个合乎天理和没有私心呢？”

先生说：“心即理，没有私心就是合于理，不合于理就是存有私心。若分开心与理来谈论，恐怕不妥当。”

又问：“佛家对于人世间的一切私欲都不沾染，这应该是无私心吧；但他们抛弃人伦，却似乎不合乎天理。”

先生答：“佛家和世人其实是一回事，两者都是成就他个人的一己私心而已。”

释疑：

在先生看来，遗弃世界的诸理于不顾，只管去除自己一己之心的“情欲”之累，恰是着了意的“大私”。

儒家讲求的是万花丛中过，片花不沾身，强调不动心，但是又不是以万花为无物，如果以万花为无物那就是佛家的境界了。儒家难就难在既要不动心，又不能视万花为无物。所以从这个角度而言，儒学是在人之所难的地方痛下砥砺之功。如果将儒家和佛家分别比作麦田，现在我们来除草，儒家这片地里的草大多是和麦苗长得类似的，而佛家那片麦田里的草大多是和麦苗的区分度比较好的，两者在同样是除草的这项工作上，其用功之难易程度，也就一目了然了。这就是世上淳儒往往比高僧要少的原因。

传习录逐条精讲摘要：

佛教对世间一切情欲之私，都不染着，好像无私心，可是它又不要家庭责任，不要人伦，这也应该算不当理。陈荣捷先生专门写过心学与佛，他说阳明先生从佛那里学的东西最多，他反戈一击，枪枪致命。阳明先生与佛的区别主要在价值观上，阳明先生要回来为人民服务，要对老百姓好，要做更多的实事，要做更多的善事，比大乘佛教还想更万物一体之仁。

批注：

①延平。即李侗。见第七十五条，注二。

②无私心。语见《延平答间》(页二十上）。

③是。三轮执斋本作“似”。

净心斋笔录

2023年4月2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