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儿的人,得了一种怪病。
有一天在海滩边,我亲眼见到一位母亲抱着孩子的断腰在声嘶力竭地痛哭。那是我第一次知晓这所谓怪病有多么可怕。我不想再见到那样血腥的场面——那些和我一样的肉体,却再难愈合。
可惜这样的怪事愈发频繁。有人说这是一种传染病,可支支吾吾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们这儿有世界上最好的医护人员,可在他们那儿,这所谓怪病终究也是未解之谜。还有人说事在人为,最可怕的不是怪病,是人心。一定是我们中的某一个人想要毁灭一切,占有整个海乡,才制造了什么诸如病毒之类的东西,从小孩子下手,让所有人都彻底消失。
这是我来到海乡的第一年。
自我出生以来,就一直被家里人灌输一种思想——长大了一定要到海乡去。街坊邻里如果有那么一个人能拿到海乡的通行证,他家里人便能够炫耀一辈子。
我很早就知道海乡是个什么地方。那是一切胜利者的国度。那里吃穿用度应有尽有,却与世隔绝。那里搜罗了世界各国的珍贵书籍,到处都是图书馆。那里成天有免费的食物,有最刺激的游乐场,有最休闲的温泉酒店。那里有最先进的科学技术,机器人随叫随到。
据说这一切都是因为有人发现海乡周围的海域是一块魔幻海域,海水深不可测,却能满足海乡人的一切需求和幻想。由于这片海域太过神奇,发现者连同其余成功人士建立了国度,把它围了起来。海乡与世隔绝,外头的人永远不知道它到底是什么样。
爸爸妈妈每次讲海乡,都倾注了全部的幻想,用最简单通俗的语言讲述最不可思议的神话。终了都会加上一句,让我一定好好读书,虽然在其他方面爸爸妈妈不能助我变成某个领域的“成功人士”,但我一定可以通过刻苦读书考上最好的大学,一定可以通过刻苦读书拿到海乡的通行证。
所幸我做到了。十八岁那年,我拿着我的录取通知书,以及从小到大获得过的一切奖项,包括校奖,市奖,省奖以及国家奖——它们能够装订成厚厚的一部书籍,比《百年孤独》还要厚上许多。我找到了负责发放通行证的那位成功人士。他是他们那的驻边管理员,在鉴定完毕我也是成功人士后,他笑脸相迎,让我加入了他们的行列。从此我便是海乡大家庭的一员了。
临走前,我一直抱着妈妈哭。妈妈笑我,这是喜事,干什么哭呢。看着爸爸妈妈近乎疯狂的欢喜,我不知为何更加伤心。似乎他们并无一点留恋与不舍,似乎他们迫不及待要送我去那个遥远封闭的“天堂”。虽然我心底明白这是伟大的父爱同母爱——爱就是放手,这话于父母而言也是那样精辟又准确。可为何我还是如此伤心呢?或许我渴望从他们眼中瞥见一丝丝的无奈与留恋,可惜望穿秋水,也只能感受到纯粹得没有掺杂半点异物的痛快与满足。
于是我带着重重的成功证明,以及世人梦寐以求的那纸通行证,来到了海乡。
第一处落脚之地是我曾经最好奇的温泉酒店。天色湛蓝,蓝得好像能穿透白云,与四周的海域交相辉映,深蓝、浅蓝、碧蓝、湛蓝,统统杂糅在一块,裹住海乡,成为一颗蓝水晶。
女人们穿着泳装,火辣性感,在一个又一个水池里欢呼雀跃。远远望见那位火遍全网的舞蹈博主,我惊喜万分。她有200多万粉丝,曾在各个角落舞蹈。学习之余,我总爱看她的视频,虽然只是她众多粉丝中微不足道的那位,但我仍为今日看到她穿着暴露的泳装而无尽骄傲与自豪。
紧接着我瞧见一个有一个挺着啤酒肚的男人从身边经过,他们举杯畅饮,朗声交谈。我连光膀子的男人都极少见过,这会儿突然瞧见这么多赤身裸体的汉子,心里不免咯噔一下,不赶去看。我知道他们中有世界富豪,有网络霸主,更有企业家与暴发户。可惜无论他们属于哪一种成功人士,在我心里都是啤酒肚男人。他们身上的肉,好像同街坊邻居那些中年大叔并无分别。
温泉的水暖暖的,好像被低矮的天空烘烤过一般。玩累了我就到玻璃屋子里洗个热水澡,舒舒服服地到街上去。
大街上熙熙攘攘,两旁店铺鳞次栉比。这里的商店很不一样,我同一位店员了解到,这里的东西都是免费拿,只不过要做好记录。店铺会给我们分配任务,只要拿了东西,就得定期控制机器人到海域获取别人需要的东西,交还给店铺。
可不知为何,看着琳琅满目的商品,我并没有购买欲。或许是心已满意已足,于是两袖空空地从商场出来,继续在街上走。天已经黑了,到处亮起了灯。长街烟火,繁华喧嚣。
要是能跟爸爸妈妈一起来,让他们也见见“世面”,该有多好啊。
那时候真羡慕在这里出生的孩子。从小就赢在了起跑线上。在这样一个人间天堂、世外桃源之地长大,哪用像我们这些凡世的孩子,挤破了头颅往缝眼里钻呢。
自从海滩那个孩子突发怪病后,海乡便陷入了一片未知与恐怖。它的神秘,似乎连我们自己人都捉摸不透了。
我走在街上,四周少了许多如先前那般自然又轻松的交谈声。擦肩而过的行人,都目光飘忽,偶尔好不容易聚焦在某个人身上,也绝对会流露出嫌弃与猜疑。看来许多人是相信“怪病感染”这一说的。
正思索间,我忽然望见前面有一个“食品小站”。刷着可爱的朱漆,像个小报刊亭一样对我张开怀抱。那里面摆着肯德基的薯条、蛋挞还有薯片。金灿灿的食物在灯光照耀下格外诱人。若是以往,早就被一扫而空。可是现在,或许人人都畏惧感染病,“食品小站”备受冷落,像个街头乞人,孤苦伶仃。
不管别人怎样,我是真有些饿了。于是我走到小站前,用盒子装满了薯条,又叼着一个蛋挞。本来还想再往里掏几包番茄酱,却听见背后一阵脚步声。转头才见三五个人围了上来,不一会儿我身畔便多了好几只猖狂饥渴的手,将两侧的食物揽走。他们走后,又有更多的人跑来。或许瞧着我并没有因此感染怪病,他们全都一拥而上。眼见得小站的食物要被抢光,我心头不知道什么东西忽然疯狂跳动,我的双手不受控制地向小站怀里疯狂掠夺食物,又扯了一个塑料袋,正准备往里装我的薯条蛋挞,忽然一个尖尖的声音叫道:“放手!都放手!”
我回过头,之间一个跟我看上去差不多大的男生望着小站里的告示。我知道他便是声音的主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张告示正在我脸蛋的正前方。说实话我从未认真看过这张告示。还没等我看完,那个男生就接着说道:“看到没有,老人和小孩优先,学生优先。”说着高高举起他红色的毕业证书,自信又骄傲地对挤在我周边的大人大声说:“麻烦你们让一下,我饿了,要拿点东西吃。”
大人们看着那本红红的毕业通知书,全都好像被施了法一般,默默放下了手中的食物,一声不吭地离开了。眼下就只有我和他。
“同学你好,”他灿烂地笑着,“我是刚毕业的研究生,你可以叫我学长。”他特意重读“刚毕业的研究生”那几个字,让本来想掏出录取通知书的我有些无地自容。
接着他挑了挑挎包的背带,让我“不小心”瞧见了里面的一叠奖状——好吧,比我的“《百年孤独》”还要厚呢。这恐怕是两部“《红楼梦》”吧,也不知道他背着重不重。
“嘿嘿,额,”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我手上的塑料袋,“这个小站东西也不是很多嘛,哈哈,学妹你看,额,你能不能……”
“噢噢学长,”我马上装作恍然大悟,脸上堆起尴尬的笑,“那个,我也不是很饿,你吃吧。”说着放下手中还没来得及吃上一口的食物,灰溜溜地走出小站的怀抱。刹那间小站温热的香气离我而去,可不知为何我竟没有一丝不甘心。仿佛这本就是理所当然。
还没走两步,我突然听见那尖尖的声音再次震耳欲聋地出现——一声哀嚎!我转头,只见学长背对着我,像舞者下腰那样,上半身“啪”的一下就往后翻倒下来。他还大张着嘴,嘴里塞着没咬完的硕大的蛋挞;两颗眼珠子像死鱼眼一样向下翻,露出瘆人的惨白。这可比祥林嫂的眼睛可怕多了。
一团鲜血喷到食物小站的告示上。金灿灿的薯条沾了血,像沾了番茄酱那样吸人眼球。那鲜血与小站外表的朱漆格外般配。
我被吓傻了。双腿一软,坐到地上。我后怕至极,是这个小站的问题吗?如果刚刚吃掉这些东西的人是我,那么我是不是也会感染上怪病?我是不是也会……断腰呢?
断成两截的他倒在地上。伴随着路人尖叫与逃窜,两个毫无感情的机器人徐徐走来,一个机器人抱着一边的身体,慢慢向海边走去。
据说海乡一半的人都得怪病死去了。有许多人放弃了海乡的美好生活,收好东西打算返乡。可是走的人都是带着大包小包的走,许是东西太重,半路上激发了怪病,还没到家就断腰而去。留下来的人,有些心怀侥幸,不愿意放弃这里的好日子,有些静观其变,有些心如死灰。
我很想念爸爸妈妈,可是更留恋这里的生活。每一次问自己要不要两袖空空地回家,离开这个可怖的地方,可一想到家里的环境、想到那个破旧的村庄,我又离不开海乡了。于是也成为心存侥幸的一员——或许我体质强壮,不会被感染呢?
一天我在桌台上吃东西,听见背后的人低声交谈:“走着瞧吧,我们都在那人的掌控中。”
“或许是一个人,或许是一个团伙。越晚得病的人,嫌疑越大啊!”
“兄弟,你这话有理是有理。可是,你可不要不信任我啊!”
“怎么会呢,哎呀你快说吧,什么时候离开!”
“离开?你疯了吗,你看看那些走的人,哪个不是半路发病惨死的?”
“谁叫他们这么贪心,哪里像在逃命啊,分明是带了一大堆宝物回去,分明就是在海乡没活够嘛!我们要走,就不要带任何东西,心甘情愿地走!”
“好一个心甘情愿!你做得到么?你做得到,就走啊!大大方方地走,染了怪病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接着两个人越谈越急,之后就开始大声地吵了起来。
控制整个海乡的,会是谁呢?某个人?某个团伙?或许,有没有可能是机器人呢?到底是谁有问题呢?
据不完全统计,海乡只剩下不到千人了。
现在所有人的攻击对象,都是目前已知在海乡活了最久的老人。她是一位年逾百岁的老妇人,总是静静地坐在礁石上。我回想起第一次见到她,便是第一次在海滩边看见那个断腰的孩子、第一次知道怪病的威力时。所有人都在惊慌失措地奔跑,唯有她,一个人静静地坐在礁石上。那一瞬间我竟觉得她不像个活人,像尊佛像。现在她还是坐在那里,接受众人的质问。
“为什么你在海乡活了这么久都没有染病呢?”“为什么所有人发病的时候,你都面不改色,这会令我们不寒而栗知道吧?”有个人质问到一半,话音刚落,“啪”的一声,小腹开裂。像是折坏的塑料一样,伴随着他质问的回响,跌落在了地上。
就算是见了这么多次断腰,我还是不由自主倒吸一口凉气。
在场的人没有发出半点声响。恐惧,愤怒,惊疑,随着海风袭来,再努力通过怒目圆瞪喷射到老太婆身上。
我私底下听过很多人说她。他们都叫她“慈禧太后”。真别说,如今我盯着她看,她确实长得有几分像历史书上画的慈禧太后。
突然,一个人喊道:“就是她!杀了她!杀了她!”紧接着三两个人附和道:“杀了她!杀了她!”随后他们捡起地上的石子、细沙,一股脑儿的砸向“慈禧太后”。却没有一人敢靠近。那本来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可为何没有人敢靠近呢。
“慈禧太后”头破血流。他们还是不停地砸着。我实在看不下去,突然就非常勇敢地大喊:“住手!大家冷静一下!”话音未落,“啪”的一声,一个人刚抬起手准备砸“慈禧太后”,怪病就犯了。接着,砸人团伙接二连三有人断腰。有人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迅速放下了石子,却也难逃断腰的命运。
我捂着嘴巴,极欲作呕。这是我见过最壮观的一次怪病发作。
那些一直没敢砸人的幸存者纷纷转头看向我。随后他们好像意识到了什么,都随声附和:“是啊,怎么能妄下结论呢,怎么能欺负一个孤苦无依的老人家呢。”
我突然觉得挺好笑的。他们刚刚一定都还在想,一定是她了,这个老巫婆,果然是万恶之源,害死了这么多人,我们先前怎么没有早点发现呢?砸了她的人,都发作惨死,这说明了什么呢?违逆她的人都死了,她一定是心虚了,对,没错,心虚了,下手才这么狠!
在海乡,谁还相信这是个正常的世界呢?仿佛都回到了孩童时代,相信老巫婆是可以想杀谁就杀谁的。真是个奇幻之地啊。
场面僵持着,好像都在等待我这个“有先见之明”的人发话。于是我说:“大家冷静一下——我相信大家曾经都是渴望幸福并且努力生活的人,才会相聚海乡。如今出了问题,我们要齐心协力,不能互相猜忌。我们要一起找到问题的根源,不要放弃最后一点希望。这是我们好不容易争取来的家园,我们要努力重建!”没有人做出回应。他们只是静静地看着我。似乎保持这个状态,暂时就不会患病。
“老奶奶,”我差点脱口而出“慈禧太后”,“伤口很疼吧,不过您老人家宽宏大度,也不要怪他们,他们只是太急了。您是我们中活了最久的人,可有什么办法吗?”本以为她已经不会说话了,没想到她竟开了口——不仅开了口,还依旧口齿伶俐。并且她说话的语气和风格丝毫不像一个百岁的老太太,不带口音,不带方言,反倒像一个年轻人。我想她已经活成精了。
她一字一句地说:“出不去了。来了海乡,就别想着回去。”
又是一片死寂。我想大家都心如死灰。没有人敢质问,没有人敢抱怨,没有人敢发声。有几个人缓缓离开海滩,接着越来越多的人离开海滩。
渐渐地都散去了,只剩我一个人,还有动也不动的“慈禧太后”。我不去看她,也不打算再打扰她,找了个远一点的位置,静静地坐下。
现在,只有我一个人坐在海滩上。原本像下饺子一样多人的浅水域,如今一个人都没有了。海水依旧潮涨潮落,细沙跑到我的脚缝中瘙痒,随即又追着海水跑开。没有一粒沙子背叛大海。
然而,魔幻般的,我好像听到了大海的心跳。砰,砰,砰,那是很多很多人的心跳。
“在想家吗?”忽然,苍老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回头看见“慈禧太后”竟然离开了她的礁石,走到了我身边。
我点点头:“很想回家。很想爸爸妈妈。”
“那为什么不回去呢?”
“因为刚刚奶奶说了,回不去的。”我鼻尖一阵酸楚。
“在我那样说之前,你为什么不回家?”
“因为回去的人都怪病发作了……额,也不全因为这个,就是,我爸妈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我能在海乡生活。我在这里,他们会高兴;我回去,他们会失望的。”
“慈禧太后”冷笑。我心里发怵。确实,最真实的原因还是我太不愿意放弃这里的红利了。
“如果回家不会出事,你想回去吗?”我脑袋一团乱麻——难道我宁愿断腰也不愿意回家找爸爸妈妈,过一辈子平凡、劳累、普通的日子吗?我不知道,我无法选择。
“如果有人平平安安回去了,你会后悔吗?”
“老奶奶,我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吗?”我只觉得她很烦。
“慈禧太后”看着我。我说:“我想问,您到底是什么人啊?”此刻我已经完全不怕是否会发病了。我只想从她口中知道真相,哪怕一点点擦边的东西。
“你也怀疑我吧?”“慈禧太后”笑了,脸上的褶子堆积得瞧不见她的五官了。
“不不不,我只是好奇您刚才为什么要那样说。”双颊有些烫烫的。
“小姑娘,怎么老说假话。”她又笑。她每次笑,我都会发慌。“你听到了么?”她转而望向大海。
“听到什么?”我一头雾水。
“心跳。海底的心跳。海底有很多很多人。”我大惊失色。我想到了很可怕的东西。
“你知道为什么这所谓神奇的海域能够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地提供所有东西吗?这都是海底的人们送给海乡人的,‘礼物’。
“你可能以为我也是外来的成功人士吧。嘿,才不是,我是最早在这片土地上生活的原住民。有一天,来了一群自称是搞生物的人,他们表面上跟我们做朋友,结果往我们肚脐眼里注入了不知道是什么坏东西,之后岛上的人一个接一个的断腰死去——每错,就是现在这种怪病,我的亲人同胞,都是那样死去的。我们想要寻求外界亲人的帮助,可是他们叫了很多很厉害的人,从此海乡就成了与世隔绝之地。他们把做完实验的尸体,统统抛到海里,从此海水就有了人性、有了魔法,他们想要什么,都能让海底的尸体变出来。海乡的人越来越多,他们不断地索取,不断地得病,海水里的人就这样越积越多,循环往复。没有人能救得了你们!因为是你们自己把海乡封起来的!你们侵占了海乡,改变了海乡,哪能所走就走,说抛弃就抛弃呢?”说完她哈哈大笑。
我怔住了。看着她,好像在看一个疯子说胡话。这一切一定都是她编的故事。一定。我不相信,不敢相信,不愿相信。海乡真是一个魔幻又恐怖的地方啊,神奇得真实,神奇得可怕,在我十八年人生的认知里,我宁愿把它当成一场梦。
可我终究是真真切切地站在这里。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死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相信。我不知道这个世界是什么,我不知道科学和幻想是什么。我不相信我看到的一切,我不相信我活在世上经历的一切。我觉得人生好无趣,因为一切或许都不曾存在。我的脑海中仅剩一句话: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哈哈,多可笑。活了这么久,活了个寂寞。
我走到海边,把双脚浸没在暖暖的海水里。张开双臂,拥抱低矮的天空。然后我又想起,“天之苍苍,其正色耶?其远而无所至极耶?”远古时代的圣人都无法看透的天空,我又在挣扎什么呢?
够了。有阳光,有白云,有海水,有风,有沙滩。有“慈禧太后”。一切都够了。虽然我不知道生命的尽头是哪一天,或许是明天,或许很久远。至少现在,我拥有这些让我舒服的天地人物。或许下一秒就染上怪病而葬身海底;又或许有一天,我能与家乡和父母重逢。我就这么想着,守着孤独又神秘的海乡,沉沉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