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4月18日 星期六 雨
我的侄女儿甜甜是妹夫和他前妻的孩子,大约十年前,才读小学六年级的她从爷爷、奶奶家来到了我们这边和我妹妹、妹夫家共同生活。虽然这孩子不是妹妹亲生的,但是,妹妹没有自己的孩子,对她就像亲生女儿一样,忙着给这孩子转学、治病。
甜甜来的时候,头皮上有一块秃顶了,这是因为当地的乡村医生给她头皮上注射激素后导致头上有一块手掌心大小的区域寸发不生,对于小姑娘而言,这简直是太影响美观了。我妹妹就亲自带着她到武汉同济医院的皮肤科就诊。我让武汉的朋友想办法给她挂了专家号,专家看了后开点外用的药膏后,这块秃顶的地方居然长出了浓密的头发。
转学这件事情也真不容易的,从襄阳这么远的地方转到我们恩施实在很麻烦,要办许多手续不说,还得到处求爹爹告奶奶的,都是我妹妹一手一脚操办,终于大功告成了。这孩子还没完全进入学习状态就参加小升初考试了,自然发挥不好,连普通初中的重点班都没能考上,然而在妹妹和妹夫的鼓励下,在我家先生亲自指导下,这孩子在书院中学表现优异,入学没多久进入了重点班,经过三年的拼搏,最后以全校第二名的成绩考入我们这里最好的高中。
甜甜前年考上了山东大学,在学校成绩优良,还做了天津大学的交换生,并且保送读研。她成了书院中学师弟师妹们学习的榜样。甜甜成长得如此优秀,这与我妹妹的全心全意付出也是分不开的。
因此,三个月前,甜甜的父亲、我的妹夫骤然离世的时候,当孩子的爷爷奶奶私下问甜甜:“你是愿意跟着你妈妈留在这边,还是愿意跟着我们回去?”这个和我妹妹完全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却坚定地选择了跟着后妈,陪着她度过了这段最艰难的时光。当然,除了她完全把我妹妹当成了自己的亲妈以外,还有部分原因是因为我和先生,甜甜觉得我们对她实在太好了。
这十年来,这孩子完全融入了我们这个家庭,和我女儿像亲姐妹一样,我们一家人不论到哪里去都会把甜甜带着。记得6年前我在广东省佛山市第一人民医院进修腹腔镜,放暑假的时候,这两个孩子自己乘火车来看我。我白天工作很忙,没时间陪她们,下班后就陪她们到医院附近的公园去散步。海边城市真的好热,周末的时候就会带孩子一起去游泳。
然而,第一次去游泳居然变成了一次劫难,那天,我们在寝室里换好泳衣,然后直接到附近一个小区的游泳池,可是,当天居然休馆了,没有开门。于是,我们接着走,在明晃晃大太阳下的街道上,我们三个里面穿着泳衣,外面还穿着罩衣,真的是汗流浃背。那时候又没有什么手机导航,我一路上不停地问行人,才终于找到了一家游泳馆,我们三个像是沙漠里的旅人看到了水一样,发了疯似的跳入了游泳池,然后整整游了一下午。
虽然,在佛山我没多少时间陪她们一起游玩,但是,她们两个在我寝室里学习、上网、游戏,还是开心得不得了,后来她们还真舍不得离开佛山。然而暑假很快就要结束了,学校也要开学了,我不得不送她们回家。而那次我们三个在火车上的经历成了我这一辈刻骨铭心的记忆。
当时我没买到坐票,只买到了站票,也就是说我们从佛山返回恩施的十几个小时都得站着。买的时候想得很简单,觉得路途中有很多空位子,可以找列车长加钱补坐票,完全没考虑到这可是暑假,是火车运行的高峰期啊!一上火车我们就发现车厢里摩肩接踵,人头攒动,只能站着了,而且还是站在走廊上。不过我还是想方设法在火车上买了三把折叠小椅子,我们坐在走廊上,不停地有游客来来往往,我们需要不停地站起来、坐下去,像个机器人做操一样。
白天里还好点,可是到了凌晨一两点还是这样的状态,我真的要疯了。可是看着侄女儿和女儿还平静地忍受着,觉得这两个平日里从未吃过苦头的孩子能够承受这样的艰难,真不简单!但是我心里真是觉得过意不去,由于我考虑不周,导致我们都受到这样苦难。
直到凌晨五点左右,餐厅才有人陆续下车,我们才能进到餐厅吃点东西,趴在桌子上休息一下。当我们的头挨着桌面的时候,我们马上就睡着了,这是我有生以来睡得最美的时刻,连梦都没有。一觉醒来,已经到次日中午了,也要到家了。这次我和侄女儿、女儿的苦难经历成了我们三个共同拥有的宝贵财富,我们一起经历了如此难以难受的艰难困苦,将来就不可能有什么磨难来压垮我们的脊梁。
即使我这么不靠谱,侄女儿和女儿还是非常喜欢我的,不论干什么事情都像跟屁虫一样跟着我亦步亦趋的。她们喜欢和我谈天说地,喜欢听我讲医学上的趣事,喜欢和我探讨文学、人生、理想和哲学。这让侄女儿和女儿都有学医的冲动。侄女儿在大学读的生物医学工程,女儿也希望读这个专业,不得不说,她们受我的影响很深刻。
侄女儿真的非常优秀,在竞争激烈的名牌大学里除了拿奖学金,还跟着老师做课题、写文章,用自己的辛勤劳动赚取了学费,她的父亲眼看着就要享女儿的福了。可惜的是抑郁症把她父亲生生地给带走了,不能亲眼目睹侄女儿将来飞黄腾达的那天。
甜甜父亲走的那天晚上,当我看见这孩子一个人抱着双肩蜷缩在墙角时,看见她惊慌、痛苦、害怕、哀伤的表情时,我的心好痛!这个很小就跟着我们一起生活的孩子,如今正受着怎样的煎熬啊!我紧紧抱着这个弱小身躯的孩子,希望能给予她力量。
那晚我一直陪伴着甜甜,她的高中同学闻讯赶来安慰、陪伴她,夜很深了,我把这群孩子带到宾馆里休息,同学们横七竖八躺在床上、地板上睡着了。而甜甜也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显得那么空洞和茫然,我知道此刻不需过多的语言安慰,只需她感觉到自己还有依靠,于是我坐在她旁边一宿未眠。整夜我心里都担心这孩子熬不过这坎儿,因为甜甜从得知她父亲离去的那刻起,就一直呆呆傻傻的,没留一滴眼泪。
于是,第二天我请了位心理医生到妹妹家和甜甜好好谈谈,当甜甜接受心理辅导后,她从卧室里出来时,眼睛红通通的,看来是哭了,昨夜还面如死灰的脸上已经有了一股生气和活力,我想经过心理医生的疏导,甜甜郁结于心的苦痛发泄出来后,她的情绪和心情应该好多了。
这孩子经过这三个月痛苦的煎熬,终于从父亲去世后的阴影里走出来了,她每天认真上网课,依旧刻苦学习。而且还不忘记我对她的好,在三八节等特殊的日子里总会为我送来祝福。她是个懂得感恩的孩子。而感恩,是春天百花绽放时散发的芬芳;是夏天参天大树撑起的阴凉;是秋天红叶飘舞时撒下的美轮美奂的身影;是冬天雪花飞舞时给大地披上的银装。只要学会感恩,就会感到爱与温暖,就会战胜一切困难。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比爱更重要,是值得我们用一生去追寻的珍宝!
侄女儿虽然和我们全家人没有血缘关系,但是,这孩子和我们一起生活了十年,我们互为依托、互相关心,已经成了一家人。她是个争气的孩子,不仅考取名牌大学,而且在大学里依然刻苦学习,成绩优良!这孩子经过这么巨大苦痛的考验而不颓废,我知道以后她遇到任何困难都会不屈不挠,我相信勤奋的她将来会过得比谁都要好,会站得比许多人还要高,会得到世间最美丽的回报,她已成为我们一家人的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