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棵梨树(二十七)

母亲见姐姐慌了神,拉过一张椅子坐在上面思考了半天,搜寻着我可能去的地方,但终不得要领。

父亲慢慢悠悠抽着烟,剔着牙缝说,

“有啥大不了的?肯定是在外面玩儿忘了回家吃饭了,他饿了就会自动回来的。你现在满大街去找,人来人往的,咋整?不如守株待兔倒是稳便。”

“守你个头呀!”

母亲此时已经六神无主了,她焦急地站起来指着父亲的鼻子痛斥,转了一圈儿,又一屁股坐下来,叹着气,喘吁吁的,拿着手帕当扇子,扇那一头的细汁,又瞥见姐姐在一边儿木呆呆的,又怒从心边起,骂道:“都是你这个鬼丫头不看紧他,平时嘱咐你像狗过年似的,看住他别让他乱跑,你就是不听,甩手不管·········”

她的话还未说完,姐姐一声嚎啕起来,那腔调让父亲吓了一大跳,赶紧跑过去拢住她,瞪眼看母亲说,

“你有气,别处撒去,干嘛对孩子呀,这姑娘表现就够好的了,还用你来吵她?我看,那臭小子就是你平时娇惯坏了,啥事都依着他,这不,闯出祸来又鸡猫狗不是,错都是别人的了,就你一肚子真理,颠扑不破。”

一语未了,母亲便拍着大腿也嚎啕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哭道:

“我容易吗?我为这个家操碎了心,上班挣钱,下班做饭,拉扯着两个不成气的小鬼,你这个老乌龟,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扳着脚指头数数,你为这个家出了多少力?那孩子的事儿,不都是我天天在管,你当个甩手掌柜,嘛事也不干,只会看笑话,你就是十足的王八蛋!滚,你今天不把那臭小子找回来,看我会饶了你!你现在就去,快滚!滚!滚!”

父亲见势不妙,赶紧拉着姐姐快步向门外蹿去,我后来才发现,父亲怕母亲就像老鼠怕猫,这源于他当初谈恋爱时追求母亲编造了许多谎话,说他很有才华,能操持家务,而且,喜爱什么诗词文学等等,结果结婚后,母亲发现父亲不仅不会操持家务,而且,连洗个衣服都不会,更惶论做出美味佳肴的饭菜了,让母亲直呼上当受骗,每当自己洗涮做饭时,就大骂父亲是个大骗子。

好在父亲知难而退,自己做了亏心事,也就不在乎母亲动辄就喝斥他。相较而言,母亲确实比父亲能干多了,里里外外,人情世故,单位上下级关系,同事关系,都处理得妥妥贴贴,而且,办事风风火火,只要她想做的事,没有办不成的,这一点儿,让父亲自愧弗如。正因如此,这也更加纵惯了父亲的当甩手掌柜,他就只一门心思在单位干好工作,定期把工资上交过来,包括奖金,一分不少地交到母亲手中。

当然,母亲也是管而不死,活而不乱,拿到父亲交过来的钱后,便一边数钱,一边蘸着唾沫,数了又数,待到确定父亲没有把钱打埋伏后,就绽开了笑脸,把两张百元钞票,摩挲了半天,对父亲说道:“表现的还不错,这个,给你当零花钱,别胡乱花,就这些,花超了,可是没地方补的。”

父亲受宠若惊似的把那钱接过来,小心翼翼揣在内衣夹层的口袋里,又在上面按了几按,谄媚地笑道:“知道,知道!我除了买几包烟抽抽,就没别的花费了。上个月还攒了有几十块呢。”

母亲白了父亲一眼,不屑地说:“你那话,十成有四成真就不错了,想当年,你腆着脸追我时,那话,就像抹了蜜,花团锦簇的,若不是被你甜言蜜语蒙住了,我能上当受骗?每每想我这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我就彻夜难眠,寝食难安·······”

“算了吧!别得了便宜就卖乖!我这人也算得是钻石王老五了,自结婚后,啥事不依你?挣的钱也就过过手,随你打骂不吭声,天底下有哪个丈夫像我这样对老婆宠爱有加,俯首贴耳?什么鲜花插到牛粪上?那牛粪才是有营养呢,能滋润鲜花更加美艳鲜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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