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哪天结婚来着?”
“腊月十六。”
“今儿是11月25。还有20天就是咱们结婚二十周年纪念日了!唉,往年你还弄几个菜正式过一下,偏偏今年你在西安回不来……”
有点点遗憾,这点点遗憾又难得的在心头盘旋萦绕,久久不散。
我是一个在亲密关系里总觉得自己少根筋儿的女人,对生活中所有关于节日纪念日包括自己和他的生日都没啥感觉,生生浪费了老吴好多浪漫细胞,终是用一己之力把和他的日子过成了君子之交淡如水。
仪式感是个好东西,因为我每次在看故事时都很容易被感动,唯独在自己的现实生活里就没了概念。这一点,老吴比我强多了。他每每在这些他认为重要的日子里给我发红包,如果正好在家,也会进厨房变出一桌子菜来,再拿瓶红酒说一声:“来,媳妇儿,咱喝一个!”
两小口酒下肚,那一桌子让我流哈喇子的菜还没开始吃,我就头晕的已经坐不住了。俩眼开始转圈圈,头重脚轻,直呼困觉。老吴拎起我放到床上,盖上被子体贴的说一句:“睡吧宝贝儿!” 然后转身关门,去餐桌上接着吃喝。而我,便陷在长长的梦里,一集一集变换着剧情,清晰又模糊。
所以,那一点点遗憾久久萦绕,是因为二十年来的纪念日,除了几次他不在身边外,其余的好菜每次都因为两口酒让我错失大快朵颐的机会,终是在今日幡然醒悟:我今年可以先吃菜,吃饱了再喝酒啊!却又因为他回不来而无法弥补。
难得我这样天生就少了根筋的人,第一次如此热切的期待一场仪式感,老吴却淡淡的一边打游戏一边回了句:那没法儿啊,回不来咋办!
滚远点儿,省的姑奶奶动气!你不回来咋啦,我不能以自己的方式来庆祝吗,比如,在这二十天里,每天写一章我们的一年,正好在结婚二十周年纪念日那天完成!哈哈,多好。跟你在家里还是在千里之外没有毛关系,哼!
说干就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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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释一下,姑奶奶不是骂人的脏话,也不是我傲娇,而是我俩的关系的确如此。老吴的奶奶的姥姥的妈妈,离婚后带着老吴的奶奶的姥姥,嫁给了我妈妈的姥爷。简单说就是我的姥姥和老吴的奶奶的姥姥是没有血缘关系的自家姐妹。老吴的奶奶每次见到我妈喊姨喊的可亲了……
我们定亲那天,二姐对小侄女晶宝儿说:“你知道吗?你小姑父本来该叫你小姑姑的!” 五岁的晶宝儿听了一脸懵,老吴也一脸懵。一直到今天,老吴也没能理清我们两家排的辈份关系里究竟绕了几个弯,不过,这一点儿也不妨碍我生气时让他喊我姑奶奶!
当初我大伯的女儿过来跟我妈提这门亲事时,我妈便因为这层关系拒绝了,说我们两家是亲戚,不能结亲。大伯的女儿不死心,说这哪儿跟哪儿的亲戚啊,一是绕了几辈辈了,二它也没血缘关系啊!软磨硬泡的硬是让妈妈答应了给我们见一面。
彼时的我虽然已经过了二十岁,但那颗心除了贪玩儿,一点儿也装不下别的。每次只要听人来说让相亲见面,捎带着便连媒人一起厌烦起来,搞得好几个本来挺喜欢我的婶子大娘都对我有了微词。
妈妈更是对我这种冷淡的态度大加批判,说我长大了,也到了相亲的年龄,别说太热情,最起码对来家里说亲的婶子大娘们得客气点儿吧!唉,不是我不想,是内心那个自己她还没长大,徒有一个年龄顶着成熟的标志,我能奈她何?
就这样,在我妈为了给我大伯女儿一个面子的情况下,我和老吴见了一面。基于往次见面后,人家跟我妈汇报情况时都说我要么端坐不说话不搭理人,要么一张嘴就是冷枪冷炮的,我妈这次特意叮嘱我:“你见了面,高兴就多说几句,不满意也要客客气气的,我们两家是老亲戚,你别太过分了!”
好吧,有我妈这句话,我当然不敢放肆,在跟彼时刚毕业的一脸青涩和害羞的还是小帅哥一枚的老吴见了一面,客客气气的聊了几句。但当大伯女儿问我咋样时,我果断的斩钉截铁的拒绝了,不是我多么清高自傲,也不是我对谁挑剔,只是,我那会儿心理上还是妈妈身边的小棉袄。可能夏天到了,妈妈想让我去寻找自己的幸福,但我这个生来恋母情结严重到一想到要离开妈妈就觉得生无可恋的人,不管看谁要将我扯出这个家,我都想咬他们一口,又怎会真的去看他们任何一个哪儿好与不好?与我何干!
就是这个稚嫩的无可救药,连自己当时很清醒却无力言说,如今回想起来不仅会笑,更多的是心疼的小女孩儿,在现实世界里不能反抗只能偷摸擦眼泪的,阴差阳错兜兜转转的最终嫁给了老吴。
说不清当时的心里有多抵触,定亲后对老吴莫名的恨一点点在增加。每每想到就是这个人要把我从妈妈身边拽走,要以给我幸福的名义让我离开我自己的家,我就恨的牙痒痒,恼的泪哗哗。可这能怪我吗,老天在我出生时少给了我一根筋儿,我又能咋样!
说到这儿,我得向更加青涩的中学时代里给我写过纸条送过笔和笔记本的小男生们说声对不起。那会儿的我因为天生少根筋,面对他们的心意,回绝的方式简直是暴力。唉,往事不堪回首啊……
定亲后,老吴便被公司派往江苏了,一年回家两次,一次是他们家过会,一次是过年。就这样,在我们一年见两次面,见了两年后,他家里就来商议结婚的事儿了。以前的恼恨只是臆想,毕竟那都是还没有发生的事儿。这次可是切肤的痛,就在眼前啊,我彻底恼了。
依稀记得,有一次老吴回来,骑着他那辆二八大杠来我家,我妈正好出门了,我请他去屋里坐着,自己转身就到院子里接着扫树叶。正扫着扫着,我妈回来了,问了我一声是不是他来了,我说嗯,在屋里呢。我妈轻声喊了句:那你在院子里撒啥癔症呢,还不去屋里坐着?忘了我嘟囔了句啥,还没来得及放下扫帚,被我妈一脚踹屁股上,带着泪就往屋里窜了。
别误会,我妈是个极温柔的人,平日里从来舍不得大声喊我一句,那次是气急了,才出手,哦不,出脚踹了我,唯有那一次,要不我也不能记了二十年。不过,我把唯一一次这笔帐又记到了老吴头上,罪加一等!
看着身边大肚儿短脖头光光的老吴,一脸傻笑的玩着十几岁孩子们痴迷的游戏,一会儿乐呵呵的喊一声:媳妇儿,给我倒杯水来!脑海里二十年前的那个青春帅气书生气十足又内向易害羞的男孩儿渐渐模糊,像被风吹散的晨雾渐去渐远。
我们的二十年啊,开始的很意外,走的磕磕绊绊,到今天一切自然的反倒像本该如此。要不是用文字去翻看曾经的岁月,这太多的故事也许就随记忆尘封,永远的深埋心底了吧。
定亲后老吴给我写过几封信,他的字清秀优雅,很是好看。老吴常常打电话,他的声音柔柔的很好听。老吴曾一遍遍说要在我们以后的日子里带我去看很多山水风景,老吴说要为我戒烟戒酒,老吴的话其实不多,但仅仅许过的这点儿浪漫,后来的日子里都没有兑现。
如今他忙着挣钱养家,我忙着吃喝玩乐,磨合的挺好。不啰嗦了,我们的故事即将登场,在时间的滤镜里不知会幻化成什么模样,也不晓得我的记忆悄悄的改了多少,敬请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