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还没有“斜杠青年”这个词。
大学四年,我们没有说过一句话,但我记得她。
不惊艳,不化妆,但过目不忘。
她是那种发光的人。
英文文学课上,有一天她还没有来,老师用英文问大家,她是不是去准备考研了。有人说,她不用考研。老师说,说英文。同学说,she is the first… best…in the class。老师微笑纠正道,top. 此时门一开,她应声而入。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望向她,仿佛一束舞台光。她嘿嘿一笑,不好意思地站在门口给大家举了个躬,像个胜仗归来的英雄,又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她是保研生,四年总成绩把第二名甩下几百分。
毕业后,我们约在一个咖啡馆见面。
“你还是那么乖,但是我知道,你其实并不是那么乖。”我至今记得她微微歪着头,那么友善地把人一眼看穿。
两年时间,她拿了国内外两个硕士。在欧洲,半年修课,半年背包客。什么地方都住过。有一次深夜里身上没有钱,手机没有电,站在马路上挥着双手拦车,上车才看到是个黑人,心惊胆战地一下跳下来,扭伤了脚,在马路边站了一夜。
说起这些,她不带一丝余悸,只有满脸自豪。只是这自豪不敢告诉家里。
“有时候我会希望自己是个孤儿呢;那样就能真的飞遍天涯海角。”
但她只是嘴硬。
她的人生,一半是满怀眷恋,一半是海阔天空。
她有个随身的MOLESKINE,整齐地堆积着形形色色的梦想——她说要把MOLESKINE 发挥到梵高、伍尔夫的境界,才算物尽其用。那方小天空里,有满满的工作计划,要读的书单,要去的地方……还有很多页,是要为家人和爱人做的事。
早在中学时候,好朋友生日,她就自己设计礼物。那时的文化创意店还是天方夜谭,她自己写写画画,根据《小王子》里那朵玫瑰花做了一个戒指。
暖意之外的她,永远是马不停蹄的样子。她做媒体,周一到周五加班工作,周末必须去旅游,飞江南,飞塞北,飞日本韩国新加坡;周一一大早坐飞机回来从机场直接上班。偷得浮生半日闲,就去骑马,滑雪,打垒球。她穿着最休闲的衣服,背着双肩背,吃遍高档会所与街边小食;还跑到景德镇去学了两个月做瓷。家境不错的她,大学毕业后走了半个世界,没有要过家里一分一毫。
她总说,工作几年,攒够一辈子的钱,她要出国去读博士。不能总是忙碌,不能总是行走,还是要思考;只有精神上的追求,才是真正没有止境的。
她身上有一种一往无前的无限可能;以走遍天涯的方式回赠最初的羁绊。
但突然有一天,接到她的电话:我要离开北京了,不是出国,是去四川。我问,为什么,那份工作那么好,你又那么想深造。她说,爷爷奶奶是四川人,上了年纪,总说想回老家;又没有人照顾;我就到这来,先扎个根,让他们能回这里度过晚年。
……
她可以满身璀璨,也可以一船星辉。
她说,宁可让世界看到我因努力生活而狼狈的样子,也不愿自己看到自己在庇护中精致地蹉跎。
对于生活,我们只信仰一种丰腴:因为淋漓尽致,所以应有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