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目:《六朝美学》作者:袁济喜
001、王弼体道贵无的审美观,首先影响到魏晋南北朝人的自然美观念,它促使人们用新的审美眼光来赏观山水美,将山水自然美看做道的显现,从中获得畅神怡情的审美愉悦感,并促成了魏晋南北朝玄言诗与山水诗的兴起与发展。
002、在古代,人们由于生产力水平低下,对于自然界事物的认识还处于蒙昧阶段,山川的变化被看作国事兴亡的征兆。
到了春秋战国,在生产实践和哲学进步的基础上,人们对山水自然的认识也发生了新的变化,自然山水被广泛的观赏、认识,并赋予了道德精神属性。
孔子说“智者乐水,仁者乐山”,把人的品德才能与山水相联系。
孔子之后,《尚书大传》、《韩诗外传》、《说苑》、《荀子》等书对“智者乐水,仁者乐山”的思想作了发挥。
先秦时流行的“比德说”,说明当时人把自然看作道德品质的象征,还没有将它作为独立的审美对象来观赏。
到了汉代,宗教神学猖獗,皇帝封单祭山不绝,汉代的许多大赋,如司马相如的《封禅赋》、班固的《终南山赋》,都是赞美皇帝祭山活动的。
所以汉代人对山川的观赏,是和敬天事神不可分离的。
东汉末年,许多诗人对时局深感失望,转向从田园的山水中寻找精神慰藉,宣泄内心的郁闷,比如荀爽的《贻李鹰书》、仲长统的《昌言·乐志》。
魏晋时期,受王弼思想影响,自然成为与人相通相近的客观外物。人们认为与天地自然合为一体,悟道畅神,乃是理想的人生境界。
嵇康的《赠向秀才入军词》、《述志论》,阮籍的《大人先生传》、《达庄论》都抒发了作者渴望与自然通体,逍遥游放的高情远趣。
003、自然地理环境的影响和世族庄园经济的发展,进一步促使人们把这种审美情趣付诸实践。
魏晋南北朝的士族,广占山泽田地,在经营管理中,也刻意朝着园林化方向发展,使自己的庄园具备了实用和审美的双重价值,既“尽幽居之美”,又“备登临之美”。
西晋的士族文人石崇、潘岳,东晋的王羲之、许询,宋代的谢灵运都有吟咏自己庄园宅墅的作品。
004、魏晋人士认为,山水之美在于体现了宇宙本体“道”的魅力,在观赏中可以领略到的真趣。
先秦两汉人把山水和道德属性相联系,魏晋六朝人则言“山水以形媚道而仁者乐”,把山水之美和宇宙本体“道”连为一体。
翻开今存的兰亭诗,我们就发现,他们欣赏赞美的是自然万物中蕴含的宇宙精神之美。王羲之在《兰亭诗》中描述,诗人仰望天空,俯观绿水,在寓目所见中,领悟到了宇宙之道的造化神奇,看到了浩渺的宇宙之美。
名仕孙绰,也在《兰亭诗》中感叹,自然之美中蕴含的宇宙本体的神妙无方。
005、东晋著名画家顾恺之《虎丘山序》里所说的“虚”“玄”就是指精神本体的美。
孙绰在备受时人称赏的《天台山赋》一开头就写道:
太虚辽阔而无阂,运自然之妙有,融而为川渎,结而为山阜,嗟山岳之所其庭,实神明之所扶持。
李善认为《天台山赋》中所说的“太虚”一词指天,自然指道,说大道运彼自然之妙一,而生万物。
李善认为太虚生出的山川之美,也就是王弼所说的,由无生有的过程,自然美是精神本体的外化与显现。
006、在《世说新语》中,我们可以见到魏晋名士欣赏山水的许多名言隽句,从中可以看到魏晋人对山水之美抱着一种亲近态度。
007、《世说新语》还记载王司州在观赏吴兴的潭水时,感受到了清出宁谧的意境之美,情怀开济,心旷神怡。
而简文帝在华林园中,更是觉得鸟兽禽鱼自来亲人,油然想起庄子所说的,与天地自然合为一体的人生境界。
008、魏晋南北朝的山水赏会,标志着人们对自然美的自由欣赏。
009、由于山水赏会的兴起,促成了玄言诗和山水诗的产生,诗人往往借景言理,从天地自然中会悟某种哲理。
兰亭修褉(xìe)时产生的许多诗篇,就充斥着这类玄言色彩,发展到后来就形成了“平典似《道德论》”的玄言诗。
到刘宋时代,以谢灵运为代表作家的山水诗取代了玄言诗,占据了当时的诗坛。
谢灵运的许多山水诗仍充满了玄言的成分。
010、山水诗的形成,说明人们已将山水之美作为独立的审美对象来加以表现,对唐代田园诗派的产生起了直接的影响作用,构成了中国古代文学艺术中重视山水自然美的重要特征,这些都是以在玄学本体论影响下的山水品赏活动作为审美基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