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我很小很小。
每天傍晚,父母亲从农业社干活回来,收拾完晚饭,母亲就会把煤油灯放在缝纫机上,开始给我和姐姐裁、缝衣裳。我知道,母亲那是在裁剪幸福,缝制温暖!
可是,有一天,有四个人闯进家来,不容分说,抬起缝纫机就走。母亲扶在门框上,紧紧的地抱着我,眼眶溢出泪花。
那时候,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拿走我们家的东西,更不知道母亲为什么流泪,我总觉得那个脚踏起来很响的东西没有了也挺好,。
从此,吃罢晚饭,母亲会搂着我进入梦乡,有时还会给我讲丁兰刻木的故事,我觉得更加幸福。但是,在梦中,我却常常会听见母亲的啜泣声。
不欠,人民公社把没收四类分子的东西在大院公开出售,说是出售,是因为那时没有拍卖这个说法。他们在每件东西上贴张纸条,上面明码标价,只是不允许他们的主人购买。
从甘肃逃难来的老牛在银行工作,他的老婆很胖,走路也很盘跚,但她和我母亲关系很好。不知道出于什么理由,她卖下了我家被公社没收了的缝纫机,于是,天阴下雨,队上没活干,母亲就拿上一块布料到老牛家去,当然我也会跟着母亲一起去,因为老牛家有我的两个小玩伴。
那时候,公社宣传演出,每当掛起帐幕,母亲就会指着那长而大的粉红色的布说,你看,那是我缝的,上面的字也是我一个一个缝上去的。
后来,我结婚时买了一台缝纫机,母亲从来没有坐上去缝过什么,她慢慢地走近它,把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小心地转了转那不锈钢的小轮,说,这东西不如原来的那台,它不吃厚,爱断底线。
母亲去世前的几天,她常常望着缝纫机发呆,眼中含着泪水。这种情结搅缠了她半生!唉,那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