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月季春，万花烂漫，牡丹、芍药、棣棠、木香，种种上市。卖花者以马头竹篮铺排，歌叫之声，清奇可听。晴帘静院，晓幕高楼，宿酒未醒，好梦初觉，闻之莫不新愁易感，幽恨悬生，最一时之佳况。——选自宋孟元老《东京梦华录》
多年以后，你垂垂老去，须发尽白。你在春夜里秉烛夜游，无人和你相伴。古城不复当年盛况，论你在小楼听了许多夜的春雨，深巷外依然无人叫卖杏花。
你恍惚记得，许多年前的一个晚上，有一个女孩子白衣黑发。她素面朝天，眉目如画。你记得满地荒草与飘飞的芦苇，星星点点的光穿梭在她墨般及腰长发。
你记得那时的你依然是俊朗的模样，那样风流倜傥的翩翩少年郎。那时的你是京城里多少未出阁女子的梦中情郎，她们为你的才貌倾倒，如痴如狂。
可是后来的你只记得一张素白脸颊。夜空为幕草地为席，她的水袖像蝴蝶一样上下纷飞，她对着你笑，上扬嘴角，一双带着水汽的桃花眼勾去你的心魄。她在夜色中起舞，若仙若灵。
你第一次见到她是什么时节呢，万花争出粉墙，细柳斜笼绮陌。香轮暖碾，芳草如茵。红妆按乐于宝榭层楼，白面行歌近画桥流水。那少女美目流盼，发间簪一朵盛开的杏花，衬得她肤色胜雪，似乎吹弹可破。
后来的你见过山川湖海，却怎么也忘不掉京城外的荒草连绵;她在夜色荧光中为你翩然起舞，此后再多的倾城之貌你也只觉平淡。
后来的你们天涯各散，她远嫁塞外，为另一个人生儿育女；你娶了尚书之女，仕途坦荡位极人臣。你听说她死于一场纷争，被葬于无名之岗；你知道那坟上茵茵杂草，她再也无人陪伴。
很多年过去了，你老得快要死了。人老了就喜欢回忆往事。你每天晚上都梦见一个白衣黑发的女孩子，她面容模糊，在无边的荒原上翩然起舞。你已经想不起她的名字了，但是你却依然记得她发间有一朵洁白的杏花。
最后有一个阳光很好的黄昏，你搬了凳子坐在庭院里的花树下打瞌睡，这一觉你睡得很沉、很好，梦里你看见如瀑的黑发，她转身对你盈盈地笑。你再也没有醒过来。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忆君不见坐销落，日西风起红纷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