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先生老家有一座山,叫金山。公公家就住在金山脚下,离金山只有几里路。每次回家,总能遥望到金山,想有机会一定要爬爬金山。但每次都是当天去、当天回,吃了午饭,略聊聊天就要往回赶。金山也是遥遥相望,而不得见面。
春天时,Z的同学发了一张登金山的照片。刚入春,草木待发,山是灰色的,背后是飘渺的香火。这是怎样的一座山,不如泰山巍峨,也不如千佛山灵秀,这座山一直存在想象里。
Z的同学还讲过一个关于金山的少年往事。很多年前,村里为了盖庙,就发动高中的学生利用假期去山上拉石头。石头沉,少年又有的是力气,少年们干得不亦乐乎,放下石头,回程车是空着的,女同学就坐在上面,男同学在前面拉车——想想也挺美,有了女孩的鼓励,更不觉得累了吧。那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所有的情愫与情感都密而不喧,都沉浸在自我营造的那个朦胧美好的世界里。其实这不是最难忘的,最让人难忘的是中午村里管饭,吃油条,而且还能随便吃。那时的油条可不是一个平常的食品,只有逢年过节时才能吃到,而且还不让多吃,得留着招待客人。
往事在哈哈大笑中灰飞烟灭,没想到金山还存着这样一段记忆,那座山也亲切起来。
这次回乡,恰是秋天,正是登山的好时节。早就计划好了行程,其中重要一项就是登金山。回乡的那天早上,我特意没去公园快走,要保留体力下午登山。
到了公公家,中午大块朵颐之后,就到了下午三点钟。正午的太阳正在向西滑去,天气已不似中午这般灼热。我先是看了Z先生一眼,他中午小酌了一杯,此时谈兴正浓,丝毫不理会我的眼神。一看这招没用,我就来回在他面前闪过,直到他注意到我,他指了指凳子,让我坐下,并称不要挡着他的视线。
我轻声叹了口气。到了四点,阳光已变暗淡。我望了望天,更加无奈。
本来说要同行的人这时也没有一起要登山的意思,我只得无聊地坐在院子里看蚂蚁搬家。等到五点,夕阳开始西下,登山的愿望彻底幻灭,在越来越暗的天光里,周边渐渐模糊,此时登山已成奢望,只好寄望于明天。等到天彻底黑了下去,我有些恼怒,训Z先生不守信用。他答应我,明天一早就去登山。
第二天我早早起来,要赶早去登山,避过中午的溽热。吃早饭的时候,就商量着去爬山。正当我满怀希望的时候,没想到早就暗藏障碍。本来说要同去的人,又说不能去登山,而Z先生不忍心把他留在家里,只好变换了方式,去看古村。
去古村的路上,车从金山脚下转弯,这是这么多年来我第一次真切地看到金山的铭牌。金山一闪而过,惊鸿一瞥。Z先生此时还在许愿,说看完古村就去登金山。我又燃起希望。
看完古村已近中午,想想下午还要回程,只好又放弃登山。此时的心情就像要见一位未曾谋面的朋友,开始满怀希望,一次次落空之后,心中的涟漪越来越小,直到最后归为平静。平静的背后是无可奈何。
回家后,我抱怨Z先生,为什么总不坚守计划。他嘿嘿一笑。
他却问我为什么喜欢登金山。
因为山就在那里——在几十年前英国登山家George Mallory早就替我回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