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小学搬到附近往东,学校跟前开了一家超市。林子这里多少受些影响,不过学生多了零食卖也多。小崽子们总有些调皮的,抽烟、喝酒、赊账,甚至偷东西。有时候他们买烟总声称给老爹带,实则跑到暗处模仿大人有样学样。
林子这么大的时候出于好奇也偷偷吸过烟。下午放学回来,赶上家里大人外出,写完作业无所事事,翻出抽屉里的烟尝鲜,呛的咳嗽,还要细品。竟拿三几根同时点燃吞云吐雾,很快便晕乎乎。心想,抽烟也能醉?末尾要迅速处理屋里弥漫的烟雾,因为家中没人抽烟,不抽烟的人对此极其敏感。烟是别人送的,偶尔来会抽烟的客人才拿出来。打开窗户,敞开门口,拿扇子赶,用落地扇吹,自己也漱漱口。忙活一阵,直到觉得嗅不出烟味才罢休,但往往家人回来还能察觉一丝,产生疑惑。
然而现在长大的林子对烟并不感兴趣,或许人总会变化的。拿附近的杨伟来说,林子眼中的大哥哥,唯一的印象便是瘦瘦的他以前经常去放羊,拿把长长的鞭子,抽甩的响亮。人很好,现在已成家立室,儿女双全,也不再赶羊群,媳妇经常抱怨杨伟没出息。如今的林子也长大成人,一直很尊重他。有次林子猫在里屋看电视,时不时观察柜台这边。那时的电视就像后来的电脑,后来的电脑又像现在的智能机,充满诱惑。看到有个人影便跑过来,是杨伟哥,表情不那么自然。林子还没说话,他首先来句“我可没拿东西”,林子以为他开玩笑,笑道:“那还用说”。说着他竟比划着——“我刚才就是试试,手可以伸向柜台里的这个地方,你东西别放太靠外”。林子大大咧咧:哎,有多少这种人?没事。
后来,有人拐弯抹角告诉林子“要盯着点”,大概见过什么不寻常的情况。有段时间卖东西不少却不见钱,可能被人抓去不少。钱盒子是个牛奶箱做的,后来林母也生疑,嘟囔林子“只顾看电视”,于是把钱盒放到远离柜台的货架上。
社会的险恶远不止于此,漏洞留给有准备的人。端午节前夕,附近的李二嫂在来买包粽子的原料——江米。打听了价格打算称10斤,大概其他超市买不到了,因为这李二嫂平时也少来光顾。林子一直用的普通弹簧秤,开始试过,误差很小,最大称量20斤。却不成想,重量到了7-8斤便开始严重脱离实际重量,指针8斤的时候实际重量可能已经9斤多甚至10斤,重量越大,偏差越严重。怕给不够,她买完回去定是考量了林子的称,结果一称十几斤。占了便宜,于是又跑过来买,买完再称还是多了好几斤。前后买了三次,最后索性把剩下的全包。林子觉得李二嫂举止反常,终究还是发现问题所在。错,当然是自己的错,但人性这东西,不好说。
一年过后,往西走一百多米又开了家超市,人们总是一窝蜂似的进入某个看着赚钱的行当。每每新开家超市便会把价格拉低些。前后夹击,林子小超市的生意每况愈下。
糟糕的不只是买卖。2004年冬天,临近春节,小学时要好的同学张冲来找林子。张冲当年初中时在7班,恰好跟代建朋关系特好。代建朋便是郑文娟的“男朋友”。所以,林子总能从张冲这里听到她的情况,尽管有些心酸。更巧的是,林子初三的同桌王小光跟代建朋也特好,初三跟林子走的很近、学习成绩很好的刘小宝跟郑文娟两家很近,关系也不错。有时好像天意,总能不费力气获得各种关于她的消息。
张冲初中毕业没再上学,后来去市里打工。这次回来是希望林子跟他一起去厂里搬被褥等生活品。林子欣然同去,路上聊了这几年有趣的事,自然也提到了代建朋和郑文娟。这几天刚下过雪,滑滑的,回来时临近村口,两人拎着不少东西下了车。不巧,一两分钟后在路口竟碰到郑文娟,还是张冲首先认出她。张冲把东西递给林子便走过去,此时林子离得5-6米远,提着不少东西。她穿的暖暖的样子,只看到侧面。几年不见,林子却不敢靠近,像个陌生人一样没打一声招呼,素不相识一样。是的,又何尝不是可有可无的普通同学,连个追求者都不够格。
既紧张又兴奋,默默听他们聊些什么。
张冲:干什么去了?
郑文娟:刚从那边过来,去看建朋。
张冲:怎么,建朋感冒还不好?
郑文娟:是。
……
觉得自己真可笑,他们还有联系。林子看向远处,到处白雪皑皑,长长出口气,祝他们幸福吧!
晚上,林子拿出一个新本子,带密码锁的日记本。记下白天的情景,后悔为什么没能凑过去打声招呼,借此看看她。毕竟这三年来,尝够思念的苦。思念是一种很玄的东西,想你到无法呼吸也不敢说出口。
回到家装作若无其事,晚上一个人躲到角落,盯着日记本刚写下的心情,除了发呆还是发呆,泪珠不禁滑落,浸润纸上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