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吴俊韬

        我的童年是贫穷的，却又是快乐的。它就像一把端在手中的茶壶一样，随着时间的推移，它便被把磨得愈发铮亮如新。这些年来，童年的美好回忆总是在我经历痛苦磨难的时候给我力量，给我自信。它更像劳累的旅程过后当我汗流满面的时候的那片树荫，让我惬意而回味无穷。

      我是一个贫苦家庭的孩子。家里姊妹四个，我排行老小，这也让我从父母那里得到了比哥哥姐姐更多的疼爱和欢乐。但是父母从来都没有溺爱过我，他们总是在该批评的时候对我严厉的批评，该揍我的时候照样揍我。因此，尽管家里很穷，父母却让我的身心得到了健康地成长。

      小时候，由于家里穷没钱买玩具，哥哥姐姐和我都是自己做玩具玩。一天，父亲从县里回来给我买了一本小人书名字叫《小英雄雨来》。我如饥似渴的看完后竟然一下子被里面精美的图案和故事情节所吸引。没想到父亲买的这本小人书使我从那以后竟对小人书迷恋的如痴如醉，那劲头无异于酒鬼对于酒，蜂儿对于花。到现在我一想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

    也就是从那时起，父亲和母亲不管谁上一趟县城回来都必须要给我买一本小人书才能“交差”。由于这个要求也不算太过份，而且有益于开发智力，父母总能满足我的要求。我呢，也不论薄厚贵贱只要是我没看过的都来者不拒。有一年夏天舅舅家待客，父母就领着我去走亲戚，我高兴极了，因为舅舅家就在县城西街，我想这一次回来父母肯定会给我买一本称心的小人书，也许父母一高兴还会给我买两本呢，心里一想起来简直就像喝了蜜一样。所以刚一到舅舅家我就和小表弟玩的不亦乐乎，也可能是太高兴了吃完饭回家的时候我竟将买小人书的事忘得一干二净，直到离开县城都有两三里路的时候我才猛然想起，我急得哇哇大哭就非要我母亲给我买，母亲好说歹说都不行，我就地打起滚来。母亲一看没办法就只好让我父亲再走到县城给我买了一本回来。我记得那本小人书的名字叫《难忘的友谊》，价格五分钱，此后的岁月里，父母一直履行着自己的诺言。日积月累，我的小人书竟能装满一个小纸箱，这也成为我向同伴们炫耀的资本。但此后的一段时间里，父母就有点招架不住了，原因是我的父亲从较远的临县城调动到我们的县城里上班，他每天都要骑二十里路的车子回家，而我则要求他每隔两三天就要给我买一本小人书回来。虽然那时候一本小人书也就五分到三四毛钱，可那时候一碗面才五六毛钱；一个水果糖一分钱。你说我的要求是不是有点太过份；没办法父母在一番苦口婆心的劝导过后就渐渐的忽略了我的无理要求。

      因为那时候还是合作化，年底要靠工分分粮、分钱，家里就母亲和父亲两个劳力，生活上的拮据可想而知。起初的一段时间里我不理解父母，心里还很生气，慢慢的，随着年龄的增长我终于明白了父母所说的一切。然而这并没有消弱我对小人书的痴迷，相反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情感与日俱增。怎么办呢？想买，父母又不给钱，不买呢自己心里又觉得憋得慌。于是一个大胆的计划在我的心里产生：我决定每天从母亲的鸡蛋坛子偷一个鸡蛋去卖。就这样，我一攒够钱就等到礼拜天一个人步行十多里路到镇上买自己喜欢的小人书。但是好景不长，终于有一天被母亲发现了。她气得揍了我一顿，讲了一番大道理后威严果断地终止了我的行为。

      此后的几年时间里，除了父母上县城偶尔给我买几本小人书回来外，我所拥有的小人书大部分都是我放学后捡的废塑料、废铜铁卖钱买的。由于是我劳动所得，所以父母也就不阻止了。母亲只是告诉我凡事要适可而止。我默默地点点头，完全陶醉在自己辛勤劳动后所取得的喜悦里。

      我记得九岁那年暑假的一天，我爬树去摸鸟蛋，当我摸到鸟蛋准备下来时，我一低头，一下子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目瞪口呆，因为我发现就在我家的麦秸垛顶部有一大堆鸡蛋，我激动得差点没从树上掉下来，那情景无异于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于是我连忙从树上溜到麦秸垛顶部把那一大堆鸡蛋包到衣服里轻轻地下来仔细的一数，一共有三十二个。我便拿到村里的代销店里卖了一块六毛钱。第二天，天还没亮，我就一个人偷偷的跑到镇上，一下子全买成小人书，共有八本。那时的心情别提有多美了，我一路上嫌自己手脏都没舍得去翻，急匆匆的回家洗完手后才小心翼翼地躲到柴垛后面一个人美滋滋的看了一个下午。母亲找我不见急得东呼西唤，后来回家母亲问我干啥去了，我只是抿着嘴偷笑，娇气地说，“我啥也没干！”。母亲就叮嘱我不要干坏事也再没追问。我暗自庆幸。

      这件事给我启发很大，为了能弄到更多的鸡蛋来换钱买小人书，我就四处在不光是我家的麦秸垛还有别人家的麦秸垛的旁边、顶部掏洞做鸡窝，还给里面放一个空蛋壳做“引蛋”企图“坐享其成”。因为那时候每家的鸡都是放养的，所以我就会经常走运的收到几个鸡蛋，但是再也没碰到那一次的好运，不过这也就够我得意半天了。有一天放学后，我趁母亲不注意，就又急忙的爬上树去看我的“收成”，结果一不小心就从树上摔了下来，然后自己就什么也不知道了。等我醒来时，我发现我躺在母亲的怀里，屋子里围了一大群人他们都眼含着泪默默地看着我。母亲正声嘶力竭地唤着我的小名，眼泪哗哗的流了我一脸。事后，母亲哽咽着告诉我她整整地把我的名字叫了一个多小时，她吓坏了以为我恐怕都难以生还。看见我醒来，母亲就连忙问我最想吃什么、最想要什么，我记得当时我只是撒娇般的说了一句：“我想要一本《黄继光》”。母亲哭笑不得，他问我上树去干什么并且警告我不许撒谎，我便把实情告诉了母亲，听完后母亲又气又想笑，最后她哭了对我说：“泉儿，只要你听话，妈妈一定给你买好多小人书！”这一次我终于控制不住自己而大声地哭了起来，泣不成声地说：“妈，我一定听您的话，好好学习，等咱们有钱了我再要小人书！”听完我的话后，母亲什么也没说，她只是紧紧地把握搂在怀里，我感觉到了她身体地抽动，我知道母亲已经伤心到了极点。

        这件事后的几年里，我再也没有主动地向父母要过一本小人书，倒是父亲总是经常给我买小人书回来，但是我再也没有像以前那么激动和欢天喜地。我想，我当时可能已经感觉到自己长大了。

      几十年过去了，童年时的一些事和场面以及小人书里的画面就像刀刻一样深深地留在了我的脑海里。小人书给我的童年带来了欢乐也带来了痛苦。它使我更爱我的父母；它让我从一个懵懂的小毛孩变得聪明，变得成熟。感谢我亲爱的父母！感谢小人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