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小孩儿还拍了拍他心口,极为认真地与他说:“莫慌,饭里没毒,但是真的难吃,想吐。”
“呵呵呵……”司瑞双唇间吐出几声低低的笑。
“不急。”
司瑞取下头上黑色发带,长发散下来,和暗夜融在一起。
他将发带捋顺了,遮住了安恬的眼睛,在她脑后打了个蝴蝶结。
“捂住耳朵。”
司瑞将安恬放到马厩的一堆干草里,嘱咐道,“不许动。”
安恬坐在草堆里,把耳朵捂紧了,她看不见,也听不见。
司瑞独自进了屋,状若无事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杜涓,这里,是个狼窟啊!”
司瑞拿起茶杯,却没有喝,只是把杯子放在杯子里摩挲。
杜涓自责道:“是属下的疏忽,请主子责罚。”
“罚你做甚!这一切,不都在你我意料之中吗?”
司瑞一松手,那杯子便跌落在地。
“或者说,是正合我意。”
半个时辰后,大火焚烧了整个驿站。
马厩的棚顶塌了一角,正好压在安恬所在的那个角落。
“这傻孩子,不会真的一动不动吧?”
司瑞拨开牵马的护卫,杜涓连忙跟上,和主子一起扒了会儿,就瞧见了小孩儿穿着红色绣鞋的小脚丫。
“恬儿!”
司瑞心里莫名发慌,手里动作更快了。
干草被棚子压倒了,这些干草正好盖在安恬身上,要不然,人可能早就没气了。
小孩侧着身子倒着,眼睛上的发带还紧紧地系着,两只小手竟然还捂着耳朵呢!
杜涓撑着棚顶,司瑞连忙把安恬抱起来,小孩儿脸上都是灰,还沾着草。
“恬儿!恬儿!”
司瑞扯下安恬的发带,小孩儿双目紧闭。
司瑞连晃了好几下,他抓住小孩儿捂着耳朵的小手,耳朵都捂红了,像滴了血似的。
“醒醒,恬儿!”
司瑞大声喊出声,惊得杜涓愣住。
还是第一次见到主子脸上露出这种担忧的神色。
万一这小孩儿就这么稀里糊涂被砸死了,主子恐怕要内疚好一阵子。
杜涓正想着怎么叫主子节哀顺变的措辞,就见那小孩儿的手自己个儿抬起来了,却没睁眼睛,只是抹了下眼皮,含含糊糊地嘟囔了一句。
“别吵,困。”
然后便往司瑞怀里一歪,寻了个舒服的角度,继续睡。
司瑞紧绷的神色今日来第二次被狠狠地嘲笑了一次。
“哼,呵……”
司瑞解下带血的披风,将小孩儿裹好,起身出了驿站。
杜涓偷偷松了口气,这小孩儿命真大。
隔日,安恬还是被送到了医馆。
司瑞抱着胳膊盯着郎中诊脉,安恬却在盯着他。
司瑞没有穿官服,而是换了身做工精致的长袍。
真好看。
安恬看一眼看不够,就一直看。
可是司瑞却俯身,将安恬的小脑袋摆正了。
“大夫,家妹昨日撞了头部,还劳烦您检查得仔细些。”
“你妹?”
司瑞瞪了安恬一眼,安恬就把话咽下去了。
杜涓提着两袋子药,安恬被司瑞拉着跨出医馆大门。
她撅撅嘴:“大人可以说谎,小孩儿就不可以,不公平。”
司瑞夹着安恬腋下:“这世上就没有绝对的公平,上车!”
安恬不知道什么是轻车简从,隐藏行踪,还以为司瑞是可怜她被砸了脑袋,要带她游山玩水。
“司瑞。”
“叫兄长。”司瑞纠正道,见小孩儿又皱起眉头,勉为其难地加了句解释,“做给旁人看的。”
旁人看我们做什么?
安恬没再问。
问了,司瑞大概也不会说。
司瑞揪住安恬的辫子尾巴:“方才想说什么?”
安恬摇头。
“那我有问的。”
司瑞打了个响指,拉安恬到身边,自己则侧过身子,一条腿弓起来。
“每日一问。”
安恬眼神闪烁,迟疑地点点头。
“你没有触碰那驿丞,如何得知他心中所想?”
“不知道,就是听得到。”
安恬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这几日,都好吵。周围的人,每个人心里都有好多想法。”
“哦?”
司瑞想起前几日这丫头也说什么好吵好吵的话。
可有这么神?
司瑞不信。
“真的。”
安恬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睡不好。”
司瑞坐起来,拉着安恬到窗口。
“倒说说,都听到什么了?”
外面街巷人群络绎不绝,商铺和小摊在道路边都喧闹不已。
安恬撅了撅嘴,指向一个卖梨的小贩:“他的枣子是酸的。”
安恬指向酒楼里的店小二:“他刚才偷吃了。”
她又指了指一个刚从马车边经过的少女,说:“她说你生得好看。”
那少女也听到安恬的话,回头羞恼地跺了下脚,绞着帕子匆匆跑开了。
司瑞听着挺玄乎,并不觉得可信。
“杜涓,去买几个果子,给姑娘解解渴。”
“那多买几个。”安恬说。
“不是酸吗?”
司瑞心想,哼,果然是瞎掰的。
“枣果,不过他急着卖了果子给他娘治病。”
“真能编,若是真的,我把果都吃了,反之,你也是!”
杜涓买了枣子,又和卖枣的小贩聊了几句,回来禀报主子。
“主子,姑娘所言,全是真的。这小子老娘前天才摔断了腿。”
司瑞脸上有些挂不住:“那,那你也不用买这么多吧!”
杜涓买了一大布兜子,足足有七、八斤,还不把他主子牙给酸倒了?
安恬却先伸了手,取了个果子,用袖子擦了擦,咬了一小口。
“也不是很酸。”
“不酸你吃。”司瑞放下帘子。
虽然但是,他还是给安恬做了个小耳塞。
晚上也找了个客人稀少的客栈。
马车换为骑行,总算是在第七日一早到了漓州地界。
入城前,安恬又一次被叮嘱。
“知道你叫什么吗?”司瑞为安恬将披风穿好。
安恬嘟着嘴:“田安。”
不好听,不喜欢。
“若是说错了,就把你丢在这儿,人生地不熟,你就要饭吃吧!”
安恬撅起来的小嘴立刻收回来,冲着司瑞服了服身子:“听兄长的,兄长不是晋王,是做绸缎生意的富家少爷,田平。”
田平,田安,希望这一趟平平安安。
“嗯,不错。”
司瑞点了下安恬的鼻子尖,“跟紧了,别丢了。”
杜涓在一旁牵着马,心说主子这话不是前后矛盾吗?这人到底是丢不丢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