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一张脸,去养一身伤。

梦里一样会很痛

很久以前,我卯足劲爱了一个女孩三年。

在生命中最美好的年纪,我尝遍七情五味爱恨情仇。

爱过,恨过,笑过,也哭过。

开心吗?难过吗?恨吗?值得吗?

大概每一段你所记忆犹新的感情最终浓缩下来也不过是这寥寥几个问号罢了。

当初年少,不知岁月凉薄。

1

我忙着清理一堆糟乱锅碗瓢盆的时候,桌上的手机嗡嗡地响起。抬头看了一眼钟表,才发现快要午夜一点了。

也就我这种忙碌在起跑线的小烧烤店还在忙活,周遭的餐馆早早关了门,就连对面卖夜宵的小摊贩也没了踪影,只留了一地的塑料袋和油渍。

昏黄的霓虹灯光打在房子四周,像笼了一层稀膜,朦朦胧胧,美轮美奂。

也有三三两两从唱吧酒吧肩并肩走出的失足少年瞧上我这间唯一营业的小店,叫上几瓶啤酒和成把的肉串,磨到酩酊大醉。

我知道,这座城市的灯红酒绿纸醉金迷蒙住了无数少年的双眼,消弭了斗志,以至于日日虚晃没个奔头。然而,小店的收入很大一部分却得倚靠他们。

呵,我要是挣着了钱,我也老早关门。

谈不上有怨气,因为这奔波如刍狗的日子里,累死累活地拼命倒使心里头踏实。大概是过了肆无忌惮碌碌无求的年纪,对于美好,心里边有了希冀,也有了憧憬。

谁愿意在将来某一天对着镜子看到衣衫褴褛行尸走肉的自己不是?

我放下手里的小毛刷,划开手机的时候才发现是乔洋。

“阿沐,还在店里吗?咱两再痛痛快快喝顿酒…哇…”

“你在哪儿?我来接你。”我听出他喝酒了,此刻正蹲在某个拐角翻江倒海的吐了一地。

“好兄弟,那个婊子…”略微发抖的嗓音夹杂着咬牙切齿的恨。

他轻笑着挂了电话,肯定很疼吧。

这就好比你竭力去爱的女人在你面前牵起了另一个男人的手,大摇大摆的没半点避讳。

但事实,也确是如此。

醉酒人,一寸肝肠一寸痛,摇摇欲坠也步步揪心。

这不禁让我想起两个月前如出一辙的一晚,他也这般给我打了电话。

2

那一次乔洋醉醺醺的来找我,一副夜夜憔悴满脸沧桑的模样,眼神里流露出不尽的忧伤。

乔洋趴在桌上,低声呢喃道:“阿沐,她有人了。”

一字一句,石破天惊。

夜,寂寥无声,七月酷暑的空气中却悄然弥漫着阵阵寒凉。

我没来由一阵唏嘘,这事就像山涧溪水倒流,打破常规。从没想过看上去是如此般配的两个人会走到这步田地,更令人意外的是她竟是这种姑娘。

我俩第一次遇见她是在成都兰桂坊的某个酒吧。

她带着几个朋友围坐在吧台,大家穿得光鲜亮丽,只有她,穿着一条显得别具一格素色长裙,温婉地握着玻璃杯,长发像瀑布一样披在她肩头,黑亮的眸子上搭着浅浅的细眉,眼睛里闪烁着微光。

她饶有兴致的打量四周,酒吧很小,灯光很亮,但整体装修还算得上精致。而此刻站在我身旁的乔洋喜上眉梢,两眼放光,跟大漠中寻觅到一捧池水一样欣喜。

正当乔洋跃跃欲试上前打招呼的时候,一群人正欢愉地怂恿她上台唱首歌,她轻轻落下酒杯,在朋友的簇拥下走到喧闹的酒吧中央的舞台上,捂着麦克风面朝众人,她淡淡的妆容下带着花一般的笑靥,倾国倾城,灯光下的长裙熠熠生辉。她一开口,霎时台下像是被沙漏停止了一般,鸦雀无声,众人目不转睛,难以置信。

“关于郑州我知道得不多,为了爱情曾经去过哪里,多少次在火车上路过这城市,一个人悄悄地想起她…”一首李志的《关于郑州的记忆》让站立在小舞台上唱歌的姑娘尤为动人。

是的,乔洋呆滞的模样下却是目光如炬。

他喜欢上了这姑娘,正如他此刻猛烈跳动的心。

我想了想,能打动乔洋的大概是这姑娘独特的性子和气质,还有那一首牵动心弦的歌曲。因为她一张口,却不是娇糯绵久的儿女情长,而是那种词儿里藏着情的调,不像清风却好似利刃,就那么深深的割在乔洋心头。

之所以从他角度去考量,是以我对从高中就是铁哥们的了解。乔洋家境还算殷实,祖辈打拼积攒下一些家业,父母端的又是铁饭碗,一个是重点中学的教导主任,一个是公务员,所以从未因为生计谋工作而发愁。自己想要创业在成都一环开设一间小规模的新媒体广告公司,父母立即表示支持,还给了儿子一张充盈资金的银行卡。当然,父母并不是盲目地迁就儿子,没点儿真才实学哪能是他乔家的种?

所以,当我大学毕业在求职路上四处碰壁投门无果后,毅然决然在那条人流量还算可以的十字大岔口旁开一间烧烤店的时候,乔洋毫不犹豫递给我那张还剩下五位数余额的银行卡,还说不够的话一定要告诉他。

对于刚毕业的我来说,这是一笔巨资。

对于平时从未豪奢浪费的乔洋来说,其实这笔钱也真的不少。

他在我几乎走投无路的时候拉了我一把,还用力把我推出了窘境。

我在心里悄悄记下了一笔账,有钱财,有情义,告诫自己勿忘初心。

我不止一次在梦里笑醒,能和乔洋做兄弟,我上辈子究竟是做了多少济世救人的大善事?

难不成我还是个普渡芸生的得道高僧?

乔洋什么都好,有背景有才华,还特有女人缘。你见过年年得国家级奖学金还能在各大讲座讨论会上娓娓而谈,语惊四座,搏得姑娘们一片尖叫声,全场喝彩?

不是说乔洋眼高于顶,但哪个姑娘要想收了他,除了外表鲜丽,没些个独特的魅力能成?正如此刻那清新脱俗还略带仙佛气的姑娘就打动了乔洋。

更好的自己,当然贴的标签就得不一样。

3

她叫林娇,一个温婉漂亮的姑娘,总爱穿白色的衣裙,静下来的时候颇有些仙佛气,偏生俏生生的鼻子又增添了些灵气,让人爱怜;疯起来的时候是那种能上天和太阳肩并肩的女子,让人手足无措却又两眼放光。

“有些神经质,怎么就那么迷人呢?”乔洋魔障似的坐在我旁边喃喃自语。

“那你不得赶紧的,要知道人过时不候呐。”我吃着一碗飘着葱花和肉臊阳春面,盯着迟迟不动筷子还在发呆的乔洋。

心想你不吃,端给我得了。

“嗯呢。”乔洋抵着头若有所思。

这哥们算是算是遇到更有道行的妖孽,不然怎么就变得废寝忘食呢?

乔洋开始追林娇的时候恨不得待在林娇身旁寸步不离。

林娇果然不是那种天天送束玫瑰时不时发条短信关心就能拿下的娘们,乔洋也不止一次问我究竟该怎样才能讨她欢心。

学霸也难逃情商低,尽管围着一群女粉,也不见他有任何关于感情上的见解。当然,也不见得我这么个只谈过一场不咸不淡的爱情的单身狗能有啥长篇大论,或者说是心得体会。这大概就是半壶水都还没呢,就响叮当了。但这丝毫不影响我在乔洋面前的一副有沧桑故事的高人风范,他也乐意听我瞎掰。

可我多次出谋划策却换得乔洋表白被拒的时候,我在店里甚至怀疑自己情商是不是也低?噢,fuck!

而此刻在街的那头。乔洋躲在树荫下,抱着一束玫瑰,穿戴倍儿精神,眼神注视着对面的咖啡店,那是林娇同两个朋友合伙开的,喜爱唱歌的她偶尔也会去酒吧串场子。她此刻正在调兑一杯咖啡,嘿,自食其力的女生真美。

不得不说成都的夏天也是能把人热成狗的,外加上乔洋躁动不安的心,于是就更热了。

可眼神犀利的他此刻瞧见了一个和他一样精神的帅小伙和林娇相谈甚欢,乔洋急了,扭过头提着玫瑰花就冲进了店里,林娇有些诧异的同时还带着对所有追求者标志性的冷笑。

“他是你表弟还是表哥?”乔洋选择相信。

“我喜欢她,看不出来?你是不是傻?”男人率先先开口,赤露露的挑衅。

乔洋是那种怕事的人?于是就潇洒地同那个男人打了一场。

事实证明,学霸更不适合打架。

乔洋红肿着眼,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地躺在地板上。

不豪奢不浪费的乔洋有些心疼看着散了一地的红玫瑰,这花可贵了。

那男的还镇静地朝林娇打了招呼然后拂袖而去。

“呵呵,我还帅不帅…”乔洋忍着痛挤出一个傻笑,见她不说话,又接着道:“做我女朋友吧?”

林娇扑哧一笑,轻轻扶起了乔洋,“嗯,像你这么个一言不合就拼架的人,我还真拒绝不了。”

是的,乔洋成了获胜者。

在爱情上同台竞争的两个人,能赢得橄榄枝的往往是实力不济的弱者,因为女人都有颗泛滥的同情心。

乔洋就这么走进了他的初恋,没半点经验,单纯得像张白纸。

在我看来俩人其实挺合适的,郎才女貌,可让人更好奇的是:和学霸谈恋爱是种什么样的体验?这个问题得问问你们。

4

可好景不长。我从未想过像乔洋这样几乎变态到无瑕眦的人,会烂醉如泥的瘫在我跟前,因为在我脑海里有三条认知根深蒂固:住在河边那个傻小子钓鱼总比其他人厉害;隔壁老厨陈大爷其实以前是名棋手;再者乔洋是个积极乐观向上无不良嗜好的追梦青年。

这么多年乔洋第一次在我面前低声呜咽,抽抽搭搭地跟我说她有了男人。

今天他提前出了公司,准备去咖啡店给林娇一个惊喜。

可当挤在公车上的乔洋看见人行横道上她小鸟依人地挽着一个西装革履男人的胳膊时,他懵了,就跟中午睡过头时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一样意识混乱。那就是林娇,乔洋不可能看错,白色衣裙和那习惯性的笑。乔洋突然后知后觉,明白了为什么很多次他邀约的时候都被找各种理由推脱,明白了她为什么总是没时间。

‘忙’这个字其实有很多含义,它可能代表着我累了,要休息;也可能是不想理你,别烦我;当然也有可能是真忙。

我拍拍他肩膀,有些心疼地安慰道:“兴许只是碰巧有个和她长得很像的女子,或许他真是她兄长。”

“不,不是…”乔洋稳了稳情绪,眼神有些迷惘,我反而有些担忧。

“那你想怎么办?要不听我的,索性就分了吧,你身后都不知道有多少好姑娘念着你,有情有义,任谁都比她好。”

“我不知道…我爱她…”

“阿沐这事你替我保密,别让她怀疑,让我自己去处理好吗?”

“值得吗?”我问了一个好似没任何意义的问题,他没有回答。

望着乔洋一脸的渴求,我无话可说。

感情的世界里无论对不对值不值都只有当事人说了算,或许旁观者理得顺看得清,但是就一定对么?

理智的爱情,庸碌得你都不愿意提起。

感情这条食物链上只有一种关系,捕食与被捕食,只不过有的人一开始是捕食者,到后面变成了被捕食者罢了。

5

没有出乎意料,乔洋挑了蠢到不可救药的解决方法,他选择了沉默。

我在想对一个人的爱能到何种程度?能极限到像他一样忍气吞声宁愿做一个备胎男朋友?如果沉默是金的话,那么他的爱就是无价。

无法掩饰,乔洋是真爱林娇。他每每牵着林娇来店里烤串的时候,都好像一点事没有。我不明白那英气逼人的外表下是怎样的心境?真的是波澜不惊?还是汹涌澎湃?我从未发现乔洋这么会演,全身上下都是戏,就连终了时候还不露痕迹地说要送她回去。

天知道,他内心是多么的苦涩。有时还得故意避开调情的俩人,避开哪条街街,哪个拐角,乔洋除了那间小公司,心思都全放在了这些上面。这就是光明正大地躲着心爱的人?呸,狗男女,若不是乔洋苦苦哀求,我早提着铁架拆穿,给那男的一顿拾掇一顿揍,愤泄我的怨气。

我没来由有些感伤,这世上又有多少人像乔洋做着这些事却浑然不知呢?

直到那天乔洋喜出望外地跑到我跟前,告诉他们分手了。

呵,狗男女分手了,真解气。

乔洋是从她手机里发现了那条分手短信,而且那男的之后再没去过咖啡店。

是的,乔洋熬过长夜迎来了曙光。可我并不为他感到高兴,这样的女人根本配不上他。

可是当乔洋又一次拉着她的手,乐呵呵地喂食的时候,我又只能由衷的祝福他们。

谁也有失足犯错的时候,只要能找回初心,何尝不是一种救赎。

6

我以为这就事就这么了了,却没想到从一开始问题就不在乔洋身上,因为这才没两个月,她又勾搭了男人,一个穿金戴银出手阔绰的秃头。

我们都看走了眼,林娇原来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十足拜金女。

乔洋更是呆滞在咖啡店一旁,面无表情。

他微微侧过身,看不出悲喜,“林娇,我们分手吧。”扭过头没丝毫犹豫的走了出去,我紧跟其后。

女人依偎在他怀里笑烂了脸,秃头男高兴的搂着她,趾高气昂的叼着烟。

我呸,恶心。

路上我看着乔洋的背影,夕阳下,如山一般坚定。我们没有说话,我知道他还沉浸在刚才那一幕。他把自己沉甸甸的感情从身上丢了出去,整个人空空的,没了支点。

用尽全身力气说出的分手让他很累,但是却促使他成长。谁不是爱过渣恋过狗和婊子做过好朋友这样一路过来的呢?

夜里。

还未清洗完那一堆餐具,乔洋摇摇晃晃地推开门,故作嘻哈状地跟我打招呼。我扶他坐上藤椅,又去厨房煮了碗姜汤,喝了几口,躺了一阵子。

等我收拾完厨房,他坐起身看着我,双手搭在腿上。

“后悔吗?”我系下围裙,随口一问。

“谈不上后不后悔,只不过她让我懂得了很多东西。”

我有些惊讶的望着他。

“有时候感情上真不能单方面的一昧去付出去爱,如果你的爱得不到回应,你不仅会失望,还会痛苦万分。”

“这些都是在遇到她之后才明白的,我不恨她,反而要感谢她。”乔洋眼神清澈的注视着外面的霓虹,“很多道理得遇到一个人之后才会懂,有的人一辈子也碰不到,那他一辈子也就不会懂。”

他转过头疑惑的看着我,一如当初我给他出馊主意时看他。

这让我有些恼怒,“我这是在受教育?”

我俩相视一笑。

嘿,这才是原来的乔洋嘛。

爱情是一眼甘泉,也是一块泥潭,勇气满满的同时,小心翼翼去品尝,一步步去探寻总归是好的。

但是,请别绕太久,因为时不待人,别在最好的年纪错过对的人。

别等到三千青丝染霜雪时,你由南朝北,迎着秋风唉声叹息。

你说晚了?

而我会告诉你不晚,心系一个人永远也不会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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